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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退学


“家里田产都是我挣下的,你不去,我来拿。往后你要留给福顺的家业,由你自个去挣。是好是歹,我不再管你。”

“爹……爹……”占老二面色灰败,无助摇头。

兴隆坊刚找上门时,他就打过田契的主意,奈何家里钱财一直由方桂兰保管。自他母子三人走后,占老二屋里屋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把田契找出来。他料定方桂兰藏在身上带了出去,这才隔三差五地去她、娘家要人。

方桂兰何等精明,视财如命的人,哪肯轻易吐出来。她一回娘家,便三令五申的告诫家里大大小小,不要给占老二进门,就是话,也别同他搭一句。

方桂兰每回来娘家,手里从未落空,不是拿鱼带肉就是给银子。这次深夜来得匆忙,仍大大方方地当着众人面,给了方母一两银子,做为他母子三人住家这几日的食住贴补。还另给家里小子一包米糕零嘴,这才消了一众嫂嫂弟媳不悦的微辞。

方家上下,想从她那得来更多好处,自然以她的话唯命是从。

而她一双儿女,惯屈于方桂兰淫威之下,就算碰见也不敢同占老二说一句话,更不必提,想回占家的事。

占老汉顿时心如死灰,扯下身后攀附过来的手,恨恨地闭了闭眼,将心里对幺儿的最后一丝容忍淹灭。

“你个没用的东西,平日里叫你硬气些,千万莫让女人骑在头上耍威风,你偏不听。耳根子软不说,做事哪回过了脑子。现下好啊,她卷了钱财一走了之,眼睁睁看着你送命,何曾心软半分。我是管不了你了,你自己想办法还钱。”

占老汉一拂衣袖,老泪纵横地冲出占家,独留占老二一人面对赌坊打手。

他颤颤巍巍地瑟缩着埋头地上,不敢见两人手里的长刀,身抖如筛子似的拼命哀求,“我爹说的是气话,他不会不顾我的。望……望二位大爷通容通容,留几日给我爹去筹银子。待银子凑齐,立马还上。”

威慑效果已然达到,他们敛去唬人的刀锋,直直拍向占老二门面,“三日,三日再不还银子,我们就来收你的命。届时,三刀六洞,还是千万刮,皆看我们爷兴致如何。咱们走。”

直到两人踏出占家大门,走出桃花村,天色远虑渐暗了下来,占老二依旧稳如泰山地维持着趴伏的动作,跪在地上安静如鸡。再细看去,他双目紧闭,脸色煞白,竟生生被吓得昏死过去。至于后头的三日期限,不知他听到与否。

赌坊打手向来冠以凶狠残忍的名号,就算桃花村人好奇心再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围在占老二家门口看热闹。只待人走了,才装模作样地绕去他家门口,瞄几眼解解馋。

人来人往几批,无一个进去把人从地上扶起来,生怕他穷途末路之下过来攀扯。哪家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借给这种好吃懒做的人,摆明了肉包子打了狗,有去无回。

回去的路上,占老汉越想越憋屈,两行清泪,自微红的眼眶中无声滚落。占家两兄弟小时围着他打转的画面,无时无刻不在他脑中闪现。

彼时日子纵然艰苦,几人齐协力的劲往一处使,倒也不难熬。

如今老大已去,剩下的小儿子,不成气,归根结底,是他辛辛苦苦拉扯长大。若真叫他看着亲儿子送死,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看到等在前头的赵有才,脑中蓦然闯入占老二方才说的话。刚露出的念头,立时被掐灭在萌芽期。占老汉暗暗咬牙,骂自己昏了头,竟想让赵家担下这笔债。

揉揉沮丧的眉眼,勾着笑意迎上去,“姑爷还没来?”

“没呢。不是说拿烟杆,没找着?”

赵有才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没错过他泛红的眼眶。

占老汉哑着嗓子沉沉叹下一口气,“没便没了吧,不抽也不打紧。几年没抽,不也这么过来了。就是喜儿送的,没用过几回,还新呢,心里怪舍不得。”

“来家这么久,也没带亲家阿爷进回城。明日赶早,同我们一道去。顺便在城里吃个晌饭再归家,省得喜儿费心思煮了。”

“诶,好。”

他笑着应下,低头错开赵有才锐利的目光,摆弄地上分散各处的十多捆黄豆。

将将撂起三捆,赵寅晃晃悠悠地赶着骡车到了。剩下的卖力活,自不必占老汉动手。

赵寅人高马大,臂力极强。一手各挑两捆,丝毫不见吃力。占老汉跟在后头啧啧称奇,眉眼从弯起,便没落下过。他偏头,不住地同赵有才夸道:“姑爷好气力,当真能干。桃花村这么多小子,我再没见有强过他的。”

赵有才微哂,挑挑眉一同看去,“也就这个拿得出手些。日后有卖力活,只管吩咐了他去做。你身子骨虽硬朗,却比不得他们年轻人耐造。”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回赵家,不过眨眼的功夫。赵寅搬走车上黄豆,又马不停蹄地出去接占虎下学。

再见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占虎挎着书袋,一阵风似地卷进屋里,见人就喊。待都招呼了一回,他转头扎进灶间,同占喜小声嘀咕起来。

“阿姐……阿姐,福顺阿哥已有十多日未进学堂,夫子前几日还找了我去问话,今日就见二婶来替福顺阿哥退了束脩,说往后不在那里读了。”

占喜手里顿了顿,好奇道:“她不是想着让占福顺考秀才,好让她做秀才娘的美梦吗,如何会退学不读了?”

占虎趴在灶头,晃晃脑袋,撇嘴道:“不知,没听二婶说。只她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着吃了,我害怕。”

放下手里装菜的碗盘,占喜抚抚他顶上独支的圆髻,“莫怕,有夫子在,她没那个胆子在学堂里任意妄为。且有阿爹和寅哥在呢,谁能欺你,我们定要上门讨回来。”

记忆犹新的两架短弩,似在蠢蠢欲动,寒光微慑的利箭,是他全身信赖的保护色。占虎心满意足地将心放回肚子里,进屋完成今日的留堂课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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