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喜伸手，将他揽过来，抻着袖子，揩去他面上的泪，问道：“哭什么？”

粗胖的小手举着，指向占福顺，“他……他弄坏了阿哥的鼓，还抢走了匣子里的糕。”

占喜偏头望去，目光淬着寒霜，有些瘆人。

占福顺叫她看得浑身颤了几颤，学着他娘惯常的口吻，骂道：“死丫头，看什么看。要不是这个小畜牲偏同我抢，哪里会坏。你要怪，就怪他。”

“二叔二婶当真好教养，半大的孩子，满嘴污言。”她拍拍怀里哭得伤心的小家伙，“乖，出去找阿爷，东西阿姐帮你要回来。”

“嗯。”

占虎泪眼横涕地冲出门，占福顺想要拦他已然不及。想到占老汉的严峻嘴脸，他又是一抖，装腔作势道：“找阿爷我也不怕，我爹娘在呢，你们敢拿我如何？”

“你说笑了，村里有衙官，我能拿你如何。偷盗抢夺，也就打二十板子，再关上几月吧。我想……你年岁尚少，定能熬过。”占喜说得语气坚定，且神情微淡，半大小子，很难不信服。之前种种，仿若历历在目。

占福顺还记得先前他们来赵家偷鸡，占喜也说了要报官，连同这次，他料想罪定然重。当即吓得浑身颤抖，哭嚎起来，“我不要……我不要进大牢，我不要打板子。娘……救救我。”

方桂兰似有感悟，听得她儿的召唤，一脚从门外进来。见占福顺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又看看占喜，料定是她作的妖，急急地搂了他过来，好一顿安抚。

“莫哭，哪个要拿你送官，我定不饶她。”

占福顺见着救星，瞪着占喜道：“就是这个死丫头，说要拉我去打板子，还要送我进大牢。”

“你个小贱人，同我针锋相对罢了，现连我儿也不放过，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长辈。”

占喜轻笑一声，不无讽刺道：“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莫不是你家独有。二婶事由都没弄清楚，便在这里不分清红皂白的骂人。您还是先瞧瞧他手里的是什么，莫说我冤了他。”

占喜一眼瞟去，吓得占福顺赶忙扔了手里的拨浪鼓，还有一包糕饼，他不想拿出来，往身后藏了藏。

“不过小玩意儿，拿来玩玩有什么打紧，连这也要小题大作？好歹也是一家人，都姓着占呢。”

鼓面破了个大洞，占喜俯身拾起来，放在手里摇了摇，“这鼓二十文一个，是寅哥从镇子上买来逗虎儿玩的。如今叫福顺弄破了，怎叫小题大作。还有……”她指指占福顺背在后头手，“他手里的糕饼，不是你们带来的吧。那是寅哥爱吃，叔前个儿  

刚从城里带回来。寅哥藏在匣盒里，平日同虎儿也只分两块吃。你们把这都抢了，回头他闹起来要打人，我可是拦不住的。”

“什么……为着两块糕也要打人。”

方桂兰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正好撞上牵着占虎进门的赵寅和狗子。

占虎还未来及得同赵寅说什么，只他本就不喜方桂兰一家，现下见了面，不用人提醒，脸色就落了下来。狗子不必说，他同方桂兰，更像是仇人见面。

方桂兰显然认出了狗子，瞠目结舌地掩着声，尖叫没在喉咙里。突地，她如母鸡般惊叫起来，“是你……”

某人挑眉回望，“哟，这位婶子，今个儿是想拾些什么破烂回去？”

一个两个不恭顺，气得方桂兰直磨牙，当下也顾不得亲儿会不会遭难，风一阵卷了出门，跑到占老二那头哭诉。

亲娘走了，占福顺没了依靠，面对赵寅几人，十分没出息的哭了出来。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裹得完整的糕饼，慢慢移去桌边放好。随后，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占喜方见方桂兰神情，疑惑地盯着狗子看半晌，“你同她何时有了交情？”

“你这话说的好笑，我同她能有什么交情。她无故发癫罢了，我还能与她计较？”

想来方桂兰那人，占喜只当她出言不逊，两人生了口角。既是私事，她不便再问。

“寅哥，可见着叔了？”

赵寅点头，“还在林子里，叫我们先用饭。”

“还在设猎？”

“嗯，近处猎捕人多，走得远了些。”

“哦。先喊师傅们进来用饭吧，我去留些菜给叔回来吃。”她身后藏着那去破了面的鼓，不敢给赵寅看着。若不然，想必晌午饭可能吃不成了。

平日里瞧他没心没肺，事事漠不关心，但凡触上底线，总要奋起反抗一番，好叫你知道他也不是好惹的。

有了主心骨，虎子挨在赵寅身边就没离开过，吃过饭，他还是一路粘着出了门，后被占喜抓回来，不情愿地撅嘴报怨，“我不要同他们在一处，他们好坏，老是抢我们的东西。”

“要不要去吴婶子家玩儿。”

到底是在自已家里舒坦，占虎兴致缺缺地摇摇头，一溜烟儿，跑去了秋千架上耍。

占老二本就没个血性，方桂兰一通哭诉，他听了两耳朵，也没说出怎么个章法。末了，叮嘱她别惹事，他还想在赵家混几日吃食。

气得方桂兰紧着又是一通捶打，什么窝囊废，没用的东西，还是不是男人。什么话难听，捡什么说。

占老汉见惯不怪，两人一争吵，他便回身躲过，怕再看下去，迟早得叫这两人给气死。

相较其他三人，占春杏要安稳得多。除去那幅浑身没了骨头的作派，其他占喜让她做什么，虽不情愿，她还是冷着面过去帮忙的。

占喜不禁好笑，上次去占家，话里话外的，方桂兰应是看中了哪家小子，不日就要同占春杏下定了。这小妮子，怎一幅见了男人就走不动道的样式。

她逗趣地同她打听，“听二婶说，春杏阿姐快许人家了，天大的喜事儿啊。”

占春杏斜睨她一眼，“我阿娘说的？你想是听差了吧，没有的事，别污我声名。”

“啊……”占喜遗憾道：“还想着开年能喝上春杏阿姐一杯喜酒的。”

占春杏不答反问，“你呢，你同赵家阿哥何时在亲？”

占喜笑笑不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占春杏被瞧得心里发毛，讪讪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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