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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混乱


一碗糖水上桌,魏慧娘招呼占喜过去坐,问她,“什么事,竟这般郑重。”

占喜面上微热,拿出身侧的布包揭开一角,里头绯红的艳色顷刻露出,“说来怪没脸的。细致活,我想……请你帮忙制身嫁衣。”

魏慧娘替她高兴,细问了遭,“定下了?什么日子?”

“说是开年,具体日子要等我阿爷过来再商定。”

慧娘会心一笑,想到自身,鼻头不免酸涩。天大的好事,若此时流下泪来,难免扫兴。她打着趣地抽出红布比划几番,  

“你想要身什么样式的,福纹还是花鸟?依我看,成亲绣鸳鸯戏水亦或并蒂缠枝意头最好,加以石榴、喜字纹,上身定好看。”

占喜叫她说得腆红了脸,那边问一句,她低声应一句,要不就是含糊其词地我不懂,都听你的。

魏慧娘到底做惯了手工,出嫁的衣裳连带送给婆婆的里衣鞋袜,也是自己亲手制的,占喜把此事托付给她,很放心。

原以为要消磨一番功夫,不想从占喜进门到归家,两人拢共商议了一盏茶的功夫。  事了,她起身告辞,“这事交于你了,明日我带寅哥过来量身。至于这方面价钱,我也不大知晓,你说个数,我明日一道拿过来。”

“衣裳还没做呢,哪有先给钱的道理。不急。”

“那行,我先归家做饭了,多费心啊。”

“好。”

晚食做香爆兔肉丁,赶集之前占喜应了赵寅的。

两只肥兔,剥皮去指,冲水洗净,再切成大人指盖宽的肉块。点灶倒油,待油热下兔肉快速翻炒,煸出香气。加细盐,姜片,辣丁,淋少许米酒,继续炒,直至肉丁金黄微微发出焦香,即可盛出食用。

家里十多只母鸡,一日下来,能收不少鸡蛋。原本装蛋的篮子已然不够用,占喜央赵有才又多编了两只。如今,另两只也快装满。

她取来五个,打在海碗里搅散,准备待米饭快熟时揭锅蒸上。

鸡蛋羹,是占虎爱吃的。

涮好锅碗,她又去准备院里看一天都没喂的鸡猪。

此时,窝棚里已吵翻了天。十多只鸡咯咯咯地在围栏里疯跑,时不时扑着翅膀飞起,而后尖叫着落地。占喜探过去看了两眼,里头隔开的木板应声碎裂。棚那侧两只野猪崽,猝不及防地从埋头冲出,直朝她撞来。

“呀!”

占喜大呼一声,堂前戏耍的占虎听喊声冲出来,边跑边问,“阿姐何事?阿姐何事?”

只见占喜抬臂倾身压在木栏上,双腿蹬地,绷得笔直,用尽全身的力道压制。

她头也不回地说:“快……快去叫阿哥来帮忙,猪崽要跑出去了。”

“阿哥……阿哥……”

圈门被撞得哐哐响,连带占喜瘦弱的身形也跟着颤抖。占虎急切寻人,堂屋灶房转了个遍,未见影,又转去卧房。

彼时,赵寅正挨着壁橱,藏带出门多少,后又分文未动拿回来的银子。

占虎蓦然闯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手里未来得及归位银子,一咕咚滚落壁橱底下。

赵寅趴着身子去够,占虎却不如他愿,一把拽过领口,拖他进来。

“阿哥快起来,窝里的猪崽要跑出去了。”

尽管再不舍,赵寅也只能把心心念念的银子放置一旁,先帮占喜把窝修补好再来捡。

那野猪自是没有家养的白胖可爱,一张黝黑粗糙的皮面,不说青面獠牙,占喜看来也差不离。她侧过身子,躲开两只兽目的直视。赵寅同野物打惯交道的,不至于被它的模样丑到,一手一只,揪住它们的耳朵往后就是一扯。

“这畜生要造反,看窝棚叫它撞的。”

窝棚本就做的简易,只为关些家禽养养,后来因缘得了两只野猪崽,几块木板拼凑的就有些不够看。

加之,为早起赶集,占喜忘记给它们喂食。憋了一天的野猪终于发出抗议,顶烂了木板,跑来鸡窝觅吃的。

“寅哥,你先顶着门,我去后仓房找找有什么衬手的工具可以拿来修补修补。”

“嗯。”

仓房就在窝棚西面,紧挨着灶房做的。上次用剩的木板还有些许,占喜拾了几块,拿上装具器的筐子往赵寅那走。

回来时,院里又多了一人,他站在赵寅旁边看着里头的牲畜,两眼放光。

“你怎来了?”

狗子扭头,看着占喜笑笑,“我枯等两日,还不见你家来找我做活,就自个儿过来了。”

“地里活不多,忙完就歇了。眼下,叔刚用完饭出去,等他回来,你再细问问。”她把竹筐放下,把着门栏处,“寅哥,你去看看怎么弄,我来顶着。”

“好。”

赵寅歪头瞥狗子一眼,里头暗含警惕。

狗子勾勾唇角不甚在意,倾身倚在木栏边上。最后,犹不自在地跳起来,坐了上去。随着轰隆一声,伴着地面飞扬的尘土,窝棚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窝里的鸡猪得了自由,飞的飞,逃的逃。三人呆愣片刻,立时撒开腿去追。瞧着它们平日里多半在悠闲蹒跚,此时活像长出了几个心眼子似的,跟他们斗智斗勇。三人拦这头顾不住那头,堵那头又放走了这头的。几圈追下来,他们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

还好,最后都被拦在院门内。

占喜揩走额上密汗,粗喘着气,进屋给他俩各倒了一杯冷茶。

“这可好,不用修了,直接重造吧。建个结实点的,不然还得有下次。”

狗子闯了祸,不敢做声,他摸摸鼻子,自觉过去收拾残局。

瞧他不大,做起木工活,竟比赵有才还要轻巧。占喜疑惑问他,只见浓黑墨眉霎时上扬,自吹自说起来。

少年耸肩耷脊的随性姿态下,道出寻常人难以体会的艰难。听话中意思,要是不会这手,他们母子早被冬日刮的冷风,吹得冻死在破窑洞里。

占喜一阵唏嘘,陡然见他残破低垂的领口下,红痕若隐若现。犹豫半晌,开口道:“你这……”她伸手指去,“同人打架了?”

狗子似提不起兴致般,只鼻端嗡嗡地嗯了声。

他可不想让占喜知道,为着她,他故意去拦了她二婶的路,还极不正经地戏弄了那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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