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香回到西跨院，看看夜空，寒星闪烁，隐约还能听见远处的爆竹声。

这是她第一次没跟丁家亲人一起过年，心里空落落的。

丁家亲人也一定跟她一样不习惯。特别是爷爷和丁利来，他们都是独自一人……

荀香洗漱完上床。

等到丫头把罗帐放下，走出屋，她又轻轻爬起来。

大年三十不熄灯，屋里烛光辉煌。

荀香轻轻把门鼻儿插上，在屋里跑跳起来。

今天她要做香梦。

汗越来越多，香越来越浓，她躺上床。

她想远方的爷爷，想北泉村的家，也想飞飞，想鸡头峰……

荀香洗漱完去正堂，门口正好碰到小哥哥，二人进屋。

飞飞脚掌和翅膀并用把厚厚的雪巴拉开，露出那个小洞，小洞旁边的石头缝里居然又长出一朵灵芝，很小，只有荀香的半个巴掌大。

此时的枯树比另三季都漂亮，枝杆上铺薄白雪，像玉树琼枝，在星光下煜煜生辉。

匆匆吃完饭，几人回屋拾掇。

镜头继续向那扇熟悉的小窗推进。

当然最想的还是亲爱的爷爷。

丁壮起身给它开门，小东西飞了出去，镜头随着飞飞跃上夜空。

今年是庆观三十年。

飞飞的尖嘴伸进洞中，似在跟紫龟龙嬉戏……

爷爷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盘腿坐在炕上喝酒。

荀驸马和东阳公主已经端坐在上坐，东阳美目含春，精神气儿非常好。

仙子螺的身体蠕动着几乎全部爬出来吸在荀香手腕上，只剩尾部的一点肉连着壳，那颗小豆已经长得比黄豆粒大一点了。

老人家身体一直不好，却活过了六十，在这个世界属于高寿了。

丁力死了？

奇怪的是爷爷穿着素服，腰间系着白绳，神色严肃。

还带了几套衣物，坤宁宫的内侍来说，皇后娘娘会留荀香在坤宁宫住两天。

荀香今天是第一次穿郡主朝服，穿上大衫，披上霞帔，戴上翟冠，玻璃镜中的小姑娘颇有几分端庄和霸气。

还没到东华门，荀香就看见许多命妇的车辆向宫门驶去，隐约还看到了丁家车夫。

荀香把袖子挽高，双手把仙子螺捧起来。

荀香又想起来，那个喝酒的老头是王庆的爹。他去北泉村，很可能是帮董义阖私造武器。

定是仙女螺闻到香味在折腾。

她还希望飞飞能带回一朵灵芝，走之前专门把一块灵芝放进小东西嘴里嘱咐了许多遍。如今她对值大钱的蜜脂香已经不上心了，迫切希望再得一朵能续命的鸡头峰灵芝。

荀香既想爷爷帮忙，又怕他帮忙……

荀香虽然对丁力没什么好感，心情也低落下来。她想到张姥爷，来年正月初五满六十一，跟丁力同岁。

镜头渐渐下移，是一片熟悉的村落，是她生活了十年的北泉村。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几颗寒星眨着眼睛。

虽然有些遗憾，但再去看看鸡头峰也好。

兄妹跪下给他们磕头拜年。

飞飞扇着翅膀把窝上的白雪扫落，趴在窝里四处望着。

大概一刻钟后，飞飞往下降落，铺满白雪的鸡头峰又浮现在荀香眼前。

大自然是永恒的，而人的生命太短暂了。

爷爷不仅在私造武器，还在走私武器。

镜头落在丁家东院里，还能看到西院苹果树的半棵树冠。

正是荀香朝思暮想的北孚山。

大年初一，睡得正香的荀香被卫嬷嬷叫醒。

之后镜头里就一直是飞飞的脑袋，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荀香跟它玩了半刻多钟，觉得有些冷了，才把小东西放进鱼缸。

荀香希望张姥爷能多活几年，那是个好老头儿。在她的童年里，老头儿给了她一份真诚的爱。

二祖祖已经死了，丁家族人中年纪最大的是丁力。

漫天寒星，连绵群山被白雪覆盖着，景象是如此熟悉。

真是充满灵气的地方。

夜空明亮，照亮它回家的路。

消息还没传过来，丁二富和丁四富没回去奔丧，应该死了没多久。或者说，死的不是丁力。

哪怕在梦里，哪怕满目雪白，荀香也如寒冬喝下一口热水——暖到心里了。

她赶紧披上棉袄下床，看见鱼缸里的水像地震一样翻腾着，水中的仙女螺打着滚，大半个身子伸出壳外试图往外爬。但玻璃太滑它爬不出来，急得直打滚。

荀香带王嬷嬷、玉环、罗儿一起进宫。

柴嬷嬷会一起去，为昨天东阳公主擅自出门向皇后娘娘请罪。

卫嬷嬷把罗帐挂在铜勾上，笑道，“郡主今天要进宫给皇后娘娘拜年，要早起。”

大过年的戴孝，应该是丁家哪个长辈或者兄长死了，关系还比较亲近。

荀香了然，刚才她想的最多的是爷爷，可还是想了一下飞飞，镜头就“挂”在了飞飞身上。

突然，飞飞飞去门边啄门。

飞飞居然没有去鸡头峰，而是趴在爷爷身边。

不一会儿，它又飞起来，越过铺满白雪的蜜脂香藤蔓，飞到紫龟龙洞前。

荀香拿起枕边的干帕子擦了汗，听到帐外传来咕噜咕噜的水声。

男人去太和殿给皇上拜年，荀香去坤宁宫给皇后拜年，走的门不一样，荀香单坐一辆车。

荀香和荀驸马去了外院，同荀壹博汇合，坐车去皇宫。

心里默默喊着，丁壮爷爷，丁壮爷爷……

浓香中，她的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飞飞继续下落，落在铺满白雪的枯树上。

荀香非常怀念北泉村夏里正大年初一的拜年方式，还在梦中就能听到进入了哪一年。

景物消失，荀香醒来。

荀香眼前交替出现鸡头峰和丁力的样子。

夫妻二人笑着各给了他们装着二百两银票的红包。

如今的张氏是诚意伯世子夫人，有资格进宫给皇后娘娘拜年。

马车到了东阳门，换车辇去坤宁宫。能在宫中坐车辇的人极少，要皇上和皇后特批。没有特批，哪怕一品诰命也得走路。

到了坤宁宫，荀香进去给穿着朝服戴着凤冠的叶皇后磕头拜年。

“香香给皇外祖母拜年，祝皇外祖母大吉大利，万事如意，福星高兆，年年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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