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奇怪，苏白盯着罗酆的眼睛：“什么意思？”

是开玩笑还是他真能按照自己的吩咐行事？

罗酆看了一眼正西方叹息道：“二选一。”

“你希望我选谁？”他避而不谈，苏白就把问题直接抛给他。

“都可以。”罗酆回答的轻松，仿佛苏白选什么他都无怨言。

苏白被她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回答气到了，手指按压着额头，她笑了：“行吧，我先问过他，再来处置你。”

这才几天不见，这厮脾气便古怪起来，比当初鬼界初见时还难以捉摸，难道地藏王菩萨给他打击了？

强压心中疑惑，苏白看向百里戎邺，他身侧瑟瑟发抖抱成一团的两个人仍在觳觫着，着实有些可怜。

“你怎么回事？”捋了捋怀中昏昏欲睡的谛听柔软毛发，阵阵佛气梵香让她身体轻松。

百里戎邺跪着的姿势越发恭谨，缓缓抬起头：“共，共主，属下……”

“当初在鬼界我问过你，是在人间还是在鬼界，你说你要在鬼界，我给了你安身之所，你以为看的是谁的面子？”

她声音沉冷，居高临下的语气是从未在魏兰叶等人面前展露过的凌厉与盛怒。

百里戎邺心中惊骇，噤若寒蝉的以头触地。

“所以如今你想做什么？”

盛梁枫瞬间不抖了，他拍了拍百里夜山的背，将他扶起来，他没想到百里夜山居然这么害怕百里戎邺，见面便发抖，这是何等恐惧。

百里戎邺：“属下母族死了，属下在幽冥大荒没有亲人了。”

像是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这一句话，多少悲伤愁苦被压在心底。

百里夜山愣住，抖动的身体渐渐平息。

深呼吸一口气，苏白声音柔和了些许：“所以你又想回到人间？”

百里戎邺重重磕头，而后抬起头来，那眼神像是从地狱里看着阳光下唯一一抹希望：“是！”

“你待如何待他？”苏白一指百里夜山。

略一沉默，百里戎邺道：“他是个好孩子，我愿扶他坐稳家主之位，此生伴他左右，忠心耿耿，绝不背弃。”

魏兰叶闻言气得小脸涨紫：“百里戎邺，我，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亏我在地府还觉的你这人很不错，你……你无耻下流不要脸。”

百里夜山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泛青，微微颤抖，也不知是恶心的还是气得，亦或是害怕。

此足以说明他的态度，绝不会接受。

“晚了百里戎邺，你既做出选择，便需牢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况且你已经背弃我一次，我又如何指望你不背弃他。”

百里戎邺连忙抬头，目光执着且凶残：“我不会放手的，共主，求您帮我……”

苏白抬手打断他的话：“况且如今灵界经历劫难，是顾长歌稳定民心，初安定你便插手夺权，我不允许。”

正在调试天机盘的顾长歌一愣，轻嘲着摇摇头。

“共主，你父母夫君都在身边，你为什么不施舍些同情心给我？”他近乎哀求的声音穿透人心的悲凉。

苏白背对他，望着正西叹了口气：“百里戎邺，鬼门关外初见，无论是救你还是帮你，皆是我主动出手，你是否觉得你在我面前与别人不同，便恃宠而骄？”

百里戎邺的表情瞬间僵硬。

“我对你的怜悯已经够多了。”

百里戎邺再次以头触地，发出咚的响声，肩膀耸动着，不知是哭是怒。

“我从未要求你为我做过什么吧。”

“共主但有吩咐，属下刀山火海，绝不推辞。”他声音徐缓，视死如归。

“好，便由你去开归墟之门。”

“是！”

百里戎邺答应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弟弟，那表情显然已经不想活了。

苏白示意他起来，自己好好准备准备。

瞥了揣手闭眼假寐的罗酆，挥手抹去了他身上的衮服帝王装，将他的年龄强行压制在六岁初见时的模样。

罗酆愕然，诧异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再看看苏白收回的鉴往镜，苦涩一笑，自己这算不算是活该。

明知她性子急，没事儿跟她卖什么关子。

“倾慕！”

罗酆脆生生的唤了苏白一声，苏白转过身去不理他，朝慕白道：“推船前行。”

既到了归墟之门前，便入归墟。

“你的身体如何？”慕白忍不住担忧。

“已经没事了，你放心，真难受的时候我不会逞能。”目光瞥见百里戎邺，苏白随手一掌将他拍入海中：“你也去推船。”

“啊！”盛梁枫先叫了一起来：“这这这……”

他急忙走到船边，边看边担心道：“握草，他会不会被骨鱼咬死啊？”

百里夜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紧张的拾起自己的剑。

百里戎邺已经没入海面之下，盛梁枫更结巴了：“死了死了，死定了，这几百条鱼下去尸骨无存啊，小白，他会不会也变成这些鱼中的一员？”

苏白不理他，船缓缓前行，冷风黑云瞬息而动，这一次，众人终于感受到了船的移动。

前方迷雾迎面，罗酆拿出鬼帝印往前一照，鬼帝印光芒所照之处迷雾霎那消散。

只是前方依旧黑暗。

苏白挑眉：“老小子，终于舍得出手了？”

鬼帝印在他那双格外小的手中无比威严。

“说吧，你来做什么？”

苏白不认为罗酆会帮她，毕竟这厮从一万年前便跟自己不对付，后来对自己好也都是演戏，总之，两人的隔阂一直都在。

“我想看看地藏王的魂魄是否在归墟。”

“你倒是敢想。”苏白不置可否，地藏王用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重建幽冥，不会回来了。

“与他相比，我是个废物，他强行留下两道元神，定然有复生之法，天地四海我都找遍了，没他的气息，只剩归墟，若归墟也找不到他的魂魄，我……我是不会放弃的。”

“你跟百里戎邺才是一对儿，一个不放手，一个不放弃，唉……”

“我跟他不同。”罗酆轻蔑的扫了一眼船尾，盛梁枫正站在船尾甲板上往下看，一边看一边满脸惊疑地招呼乔碧丝过去分享所见。

百里戎邺浮在水中，双手撑着船尾，周身骨鱼游来游去，像是把他当做了同类。

罗酆：“他大义牺牲，我不好意思独享别人成果，这么多年背着负罪感，我想为他做点什么，并无私情。”

“嗬。”

“若有私情，我也只是不希望看到舍己为人的他得不到好结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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