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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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思鸢立在柜台内,淡淡的眼神下却是波澜起伏。
前厅内大臣们仍在各怀心事地用饭,不消多说,一顿饭的功夫便目睹了场皇亲权臣共同争夺女人的戏码,今次真是赚翻了。
“小姐……”不知何时,茶香站到左思鸢身后,犹犹豫豫地道:“傅大人还在门口呢。”
左思鸢抬目望去,傅慕竹站在门口,狭长眼眸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夜里一束月光洒落。
她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怨怒,狠狠剜了傅慕竹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傅慕竹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蓦然轻叹,也离开鸢月楼。
左思鸢进了厨房,神色比锅底还要黑,正忙碌着的伙计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都乖觉地保持着沉默。
虽说左思鸢是个好东家,但东家心情不好的时候,是断然没有伙计敢去触这霉头的。
她站在烤架前,面无表情地给烤得金黄的烤鸭挨个翻面。
隐隐火光倒映在她幽深的眼底,左思鸢抿着嘴唇,回想起方才场面,忍不住有些委屈起来。
事实上,她也并非是沉迷恋爱小打小闹的小女孩,也早已不生牧青寒的气了,只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她一是下不来台,才会为求脱身,放下狠话。
想到这里,一丝淡淡的后悔自她心头攀升,左思鸢捏紧双拳,眉间染上落寞。
不知牧青寒是不是生她的气了?没有了他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她心里反倒不是滋味起来。
左思鸢深吸一口气,抬起眼来,熊熊火光在她眼里燃烧着。
她暗下决心,等明日一定要去端王府,对青寒好好道个歉。
又一批烤鸭烧制完成,左思鸢定了定神,走出厨房,她要表现得很镇定,非常镇定,这样才不会让人看到更大的笑话。
“小姐,你还好吗?”茶香正在前厅走菜,见她过来,满脸担忧地看向她。
左思鸢不动声色地把她无意间碰撒的酒杯扶正,这才似笑非笑地说:“我没事,倒是你,做什么这么心不在焉的?”
茶香讪讪一笑,打量着左思鸢面色如常,不禁对她又心生出几分佩服来。
左思鸢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在前厅忙了整一下午,到了夜里关店时,周小三在门口呆站着,半晌都没有动静。
碧珠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猛地在他后脑勺一拍,毫不客气地说:“你怎么又站着睡着了?”
“嘘——”周小三吓了一跳,旋即把食指竖在嘴边,尽力对她做个噤声的动作,随即朝前努了努嘴。
碧珠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傅大人?”
傅慕竹站在不远处一棵桂花树下,面带温润笑意,冲两人点点头。
“傅大人来,怎么不进屋呢?”碧珠眉尖一蹙,暗自嘀咕着。
周小三眼巴巴地看着她:“碧珠姐姐,你说要不要告诉小姐呀?”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左思鸢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话音刚落,便注意到在暗处伫立着的傅慕竹,脸上笑容僵了一僵。
碧珠一把扯过周小三的胳膊,两人迅速在门前消失。
左思鸢迈出大门,慢慢走到傅慕竹面前,唇角微勾,半开玩笑地揶揄:“慕竹,你来我店里报道的次数,都快跟伙计一样了,我看再这样下去,需得给你支月钱了。”
傅慕竹垂眸看着她,仿佛察觉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半晌,他开口轻道:“对不住,时七,今日教你为难了。”
“是挺为难的。”左思鸢顺着他的话点头。
傅慕竹神色一滞,旋即不发一言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左思鸢想了想,缓缓开口:“你也看着了,青寒他是个比较冲动的人。如果今日,你没有拿话刺激他,说不定也不会落得这么尴尬的局面。”
傅慕竹定神,看了她几秒,忽然无声地笑了:“不愧是时七,这点伎俩根本瞒不过你的眼睛。不错,我是看到你有了动摇之心,才用话推了青寒一把。”
“所以,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左思鸢下意识皱了皱眉,旋即,她的神色恢复如常,跟傅慕竹这种有城府的人说话就是头痛,总是要靠猜。
“时七,我不想让你们之间的罅隙消除。”傅慕竹的执拗,就像池中锦鲤,倏忽一闪,便又沉入暗黑的水中:“我想让你尽可能地把眼神落在我身上。”
左思鸢闻言,耳根微热起来,她咬咬牙道:“不论你如何阻碍,我们俩都会重归于好的,因为我们之间的情谊没有变过。”
“而且……”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眼,对上傅慕竹的眼眸:“为了不让牧青寒误会什么,我希望我们日后可以保持距离。”
“时七。”傅慕竹一贯没有弧度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你这样于我太不公平了。”
左思鸢贝齿轻咬下唇,抬头望向带雪的树枝:“感情就是这样的,我已经有了青寒,所以对不住了。”
说完,她转身欲走,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身后傅慕竹再次开口。
“所以你还是选择牧青寒,选择了大穆宫廷对吗?”
“随便你怎么说吧。”左思鸢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继续朝前迈去。
“如果我先青寒一步遇见你,你会选谁?”傅慕竹清朗的声音陡然扬起,语气之中带了三分焦急:“毕竟从一开始,你认识的就是傅慕竹,而非牧青寒,对吗?”
左思鸢的身影顿了顿,半晌,她微侧过脸去:“我还是会选青寒,况且,没有那么多如果。”
话音刚落,她便加快脚步走进鸢月楼中,不再理会傅慕竹。
“把门关上。”
回到鸢月楼,左思鸢头也不回地吩咐。
周小三犹豫了一秒,她的语气便强硬了几分:“关上!”
随着落锁的一声响,左思鸢坐在桌前,眼中无限落寞。
说出那些狠绝的话实非她的本意,但如果任由傅慕竹跟自己不清不楚下去,她就很有可能会伤害青寒。
也有可能更糟,会失去牧青寒。
她无法想象日后的生活里没有那个剑眉星目笑声清朗的少年。
这夜,左思鸢躺在榻上,却久久未能成眠。
而与此同时,在端王府里。
牧青寒一手执剑,一手端着个青玉酒壶,在月光下不知疲倦地练剑。
三尺青锋,在他手里舞得滴水不漏,剑刃划过晚风,带出萧瑟的悲鸣。
他的眼睛也是微红着的。
“哗——”地一声,只见寒光一闪,牧青寒的剑锋划过一株槐树,下一瞬,整棵一尺粗的槐树被拦腰砍断,轰然倒在地上!
无数落叶被风带起,纷纷落在他的身上,牧青寒索性倒在树干上,抬手举起酒壶,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壶口倾泻,落入他口中,也浸湿了他胸前衣裳。
“王爷!”
驻守在院外的严飞听到响动,急忙赶了回来。
牧青寒带了几分醉意,懒洋洋翕动眼眸,扫他一眼:“拔剑吧。”
严飞不动。
“我叫你拔剑!”牧青寒语带薄怒,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拿剑指着他腰间剑鞘:“咱哥俩好久都没有过过招了。”
“王爷你醉了。”严飞不动声色地说道。
牧青寒顿时火冒三丈,举剑就刺,招招逼向要害,严飞只退不进,身形利索地闪过他每一招攻势。
终于,严飞被他逼至墙角,“唰”的一声,锋利的剑刃发出一声轻啸,直逼严飞的喉间!
他飞快拿起剑鞘,格挡在身前,结结实实拦下一招。
青铜的剑鞘,险些被牧青寒的剑刺穿。
“好小子。”牧青寒酒意清醒些许,嘴角勾起笑意:“我还以为,就算我杀了你,你也不会拔剑的。”
严飞没有回答,反倒看着他问:“王爷,属下有条计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计策?”牧青寒剑眉一蹙。
严飞平静道:“能让左姑娘跟你重归于好的计策。”
牧青寒一愣,嗤笑一声:“你?”
严飞神情淡淡地注视着他,终于,牧青寒忍不住好奇,又问:“你能有什么办法?横不能用绳子把她捆了,关在王府里吧?”
以他对严飞的认知,这是这个莽汉所能想出的唯一方法了。
闻言,严飞嘴角微动,附在牧青寒耳畔,低声轻语几句。
牧青寒的表情又狐疑转为惊奇,又从惊奇转为赞叹,他听罢,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还能用这种方法?”
严飞有些难为情道:“虽说这法子比较奸诈一些,但这是能让左姑娘来的唯一办法了。”
牧青寒眼中燃起希望之光,朦胧的酒意登时全部醒了,他一把勾着严飞的肩膀:“怎么平时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手啊?”
严飞神情有些不自然:“属下只是想,如果属下是王爷您的话,会如何做……”
“不错。”牧青寒对这个木讷的手下刮目相看,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过你怎么突然开窍了?难道说你有了……”
“没有没有。”严飞浑身神经紧绷起来,急忙与牧青寒拉开距离,跪在地上:“如有得罪,还请王爷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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