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也就是说你是觉得她可怜喽？”经纪人竟然还像是不死心似的发问，“苏慕，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是同情心这么泛滥的人啊？”

“只是顺便而已。”苏慕的口气依然很淡。

只是顺便而已，只是顺便而已……

再然后，他们到底又说了什么，夏暖就完全都不知道了，她懵懵懂懂地走出了杂志社，到了马路边也并没有拦出租车，而是就那样徒步往家里走。

那是她许多年是以来走过的最长的一段路，在路上走着的时候，她的耳边一直都响着他的那两句话。

的确如此，只是顺便而已……

原来把一颗心捧了出去，最后其实是可以换回来这样彻彻底底的践踏的，原来自作多情是这样让人感到难堪和痛苦的。

那天她回家之后，就那样在家里躲了两天，而到了和他约定的时间，也就是他要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一个人坐车到了郊外。

那个时候，她孤零零地在母亲的坟前哭了很久，所有的委屈和对自己的恼恨都在那场痛苦里消弭，最后她终于还是选择原谅了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甚至并不想跟他再待在一个城市，她就那样想躲避他，于是她在离开母亲那里之后，又坐车到了临城，在那里的一个小旅馆里足足待了一个星期，这才算是稍微缓过了劲，回到了家里。

他的来电当然事很多的，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接过，而据那个邻居大妈的描述，苏慕连着好几天依然到了她的房门口来等候，但是最终还是一直都没有见到她的人，之后他才离开了。

不过他却留给了她一张纸条，从邻居大妈手中接过纸条的时候，她扫了一眼，上面只写了一行字：我出国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记得打给我。

记得打给他？

打给他做什么呢？再一次接受他的那些施舍和怜悯吗？

夏暖当时想也没有想，径直就将那张纸条撕得粉碎，扔到了垃圾桶里。

他不过是一个可怜她，只想着同情她的男人而已，这样的男人离开了她的世界，又有什么好值得惋惜的？

总之他早晚都要离开……

那场情伤足足耗了她许久，好久之后她才终于回过神来。好在最后她在他离开之后竟然遇到了易清，那个将她临到正轨上的人，而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难得发生在她的身上，同时也让她从中真正解脱出来。

这些事都是很久之前的事，真正回想起来的这一刻，心底早就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波澜。

夏暖笑了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可以真正笑出来，至少这足以说明这些年来吃的苦都是值得的。

“夏暖，我需要一个答案。”苏慕固执地望着她，声音带着恼意和迫切，“这么多年了，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我值得这个答案，而你又为什么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我明明都已经将联系方式留给了你。”

“答案！”面对他难得的咄咄逼人，夏暖终于还是无法再淡定，“苏慕，我为什么要去见一个同情我，可怜我，只把我当作他的扶助对象的男人呢？你临走的时候到底想要对我说什么呢？是想要再滥用一次你的同情心吗？”

苏慕却因为她的话整个人都呆滞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夏暖，你刚刚说什么？”

夏暖皱眉盯着他，又笑开来，“苏慕，我说什么难道你都听不懂吗？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你跟你经纪人说的那些话，你应该都已经忘记了，对吧？”

在苏慕还没有开口之前，她抢先说道：“那么我就好好提醒你一句，当年你和你的经纪人谈起我，你亲口说了，你对我所有的照顾不过就是顺便而已，的确如此，只是顺便而已……这两个句子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为了我忘记你的手段。”

“你都听到了？你怎么会知道我跟我经纪人说的这些话？”苏慕面上满是震惊和诧异，又带着无与伦比的错愕和失望。

“你不用知道我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反正我知道你亲口说过这番话，那么，苏慕，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突然又笑开来，带着十足的自嘲意味，“不对，这样仔细一回想之后，我发现我好像又犯了跟之前一样的错误，你说你这次回国是为了我？难道真的是为了我吗？看来说不定这又是我的自作多情了吧。”

“这又是在哪里听来的话？夏暖，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些？”苏慕满是惊诧和讶异地盯着她看。

夏暖一时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隔着转身背对他，眺望漆黑的湖面。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身后苏慕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悲哀和懊悔。

不知道为什么，夏暖听了他的话后竟然还是有那么一丝酸楚涌上来，却依然只是背对着他，并没有多说话。

“所以你当年就是因为听到了这一番话，所以才会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并没有按时来见我吗？”苏慕突然再次开口，声音里满是无力和沉重的悲哀。

夏暖有些发蒙，终于还是转身望向他。

苏慕杵着拐杖，整个人都像是要站立不稳，一张脸惨白，他张了张嘴，竟然像是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可以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夏暖，你误会我了，原来你竟然是因为这个而没有来见我，老天爷简直就在你和我之间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脊背僵了僵，波澜不兴的眼底有一抹沉色闪过，江以容坐在桌前，桌上摆着手机，那两个人的对话正在同步传过来。

他双手交叠着搁在桌上，因为不自觉加大了力气，交叉在一起的手指骨泛白。

而另一端二人的对话仍在继续。

夏暖望着苏慕眼底的沉痛，一时僵硬地站在原地，“苏慕，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苏慕却是站立不稳的样子，他杵着的拐杖不停地在地上击打，但是满腔的愤懑却丝毫都得不到宣泄。

他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往旁边挪了挪，脊背微微靠在假山后面，这才足以站稳了。夏暖看着他这样，想要伸手去扶他，不过最终还是作罢。

心底一个又一个的疑惑接踵而来，她看着苏慕，讷讷地开口，“苏慕，你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的误会是指？”

苏慕定定望着她，“当年我之所以会说出那些话，那是因为我知道当时我的经纪人分明就是在刻意套我的话，你以为他是真的关心我到底喜欢不喜欢你吗？他只是想要找到一个方式，一个希望让我可以留下来，而当时你就是他的那个希望。”

夏暖似懂非懂，只是讷讷地望着他，而苏慕再次说道：“当时要是让他知道了我对你的感情，那么他一定会用尽手段地来利用你，让我留下来，他是那样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的人，你以为他会真正为我们着想吗？”

苏慕顿了一顿，沉重地叹出口气来，“他之后说不定就会捆绑你，只要想办法将你抓在了手上，那么他就有可能会逼我就范。毕竟那段时间，公司里就在想尽各种办法来留住我，所以我当时之所以会那么说，那都不过是为了保护你而已！”

“只是为了保护我？”夏暖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心底终于还被掀起来一股巨浪。那股巨浪直直地冲着她拍过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拍的晕了过去。

苏慕只是低着头沉默，突然笑出声来，只是那样的笑声听起来浸透着无比的无奈和自嘲的意味，“原来竟然是这样，当年我们竟然就是因为这件事而错过的，当时我只是不想让他找到你，骚扰你，也想让你好好地在国内发展自己的事业……”

他脊背整个抵在了假山石头上，虽然生疼，但是却又像是已经完全麻木了一般，丝毫都感觉不到疼意。

夏暖看着他这样，胸口突然涌现出铺天盖地的酸楚，她被这样的酸楚滋味逼得几乎没有办法呼吸，许许多多的话就那样如同鱼刺一样卡在了喉咙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只能折磨着她整个人的神经。

“你知道当年我之所以想让你跟我好好谈一谈，到底是为了什么吗？”苏慕突然开口，语气里依然透着那样沉重的悲哀，“夏暖，我是想要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我非常喜欢你，我想要照顾你一生一世，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我……”

他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我当时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里其实是有你的，我希望恳请你可以等我，等我回来，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地守在你的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他突然转身，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假山石上，“可惜造化弄人！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作践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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