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还是有一道特别强烈的视线引起了她的注意，下意识望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并不陌生的脸，于曼丽。

“她怎么也来了……”李瑶明显也看到了她，拉了拉夏暖的袖子说道。

于曼丽定定望着她，眼中隐隐像是带着几分挑衅意味，夏暖缓缓别开视线，面色淡然，转身朝李瑶微笑，“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试镜很快正式开始。

一个又一个的女演员上台又很快下台，导演坐在台前，或点头，或摇头，一句话都不说，面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气氛慢慢开始变得凝重。

终于到了夏暖，她一站到台上，底下很快就开始响起议论声，甚至导演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这样的场面和她预想的实在别无二致，于是她只是淡定地站在台上，朝着导演微笑，又非常标准地冲她鞠了一个躬。

而正当她要开始表演的时候，导演却开口了，口气带着几分疑惑，“你……是夏暖？”

夏暖一时拿不准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问，只是尽量站得笔直，朝他点了点头，“导演您好，我叫夏暖。”

“你也来试这部戏？”导演再次开口，面上还是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夏暖手心开始微微冒汗，但还是维持着镇定，微笑，“是，我来试戏的是女二号林佩瑶。”

“女二号？”导演将手中的笔搁下，抱臂望着她，唇边的笑像是困惑，鄙夷，又像是其他，“这就是你对这个角色的第一印象，也是你对这个角色贴下来的标签？只是一个女二号？”

虽然是站在台上的，但是隔着这样的距离夏暖竟然还像是可以感受到导演带给她的那种无形压力，垂眸，深吸口气，握起拢在袖口里微微颤抖的手。

她斟酌着开口，语气平缓沉静，“在我看来，女二号只是这个角色的定位，而这个定位也只是剧本给的。我从来没有给这个角色贴上任何标签，但是我相信我的表演可以给这个角色贴上标签。”

“夏小姐看起来很自信啊？”导演再次开口，面上还是带着意味不明的笑，“那你不妨谈谈你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吧。”

这个问题实在算得上是刁难了，而且绝对需要字斟句酌，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夏暖站在台上往下望，许多张脸在眼前，渐渐虚化一般，手心冒出的汗已经越来越多。

默了好一会，她终于还是绽出一抹笑，声音变得果敢，“如果真的要我为林佩瑶这个角色贴标签的话，我认为她应该算是一个强悍的守护者，一个善和恶的结合体。”

她下意识扫了眼导演的脸色，继续开口，“林佩瑶知道当年两家的恩怨，甚至也误以为女主一家家破人亡是和自己父母脱不了干系的，所以一开始她其实是想要补偿女主的，而后来她阴差阳错害死了女主和弟弟的孩子后，她也用自己的性命来作为代价补偿。”

她再次望向导演，导演抬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体现了她善的一面，而她始终提防女主，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和家族的声誉而手段用尽，甚至不惜设计害死女主，这都体现了她恶的一面，所以……”

“好了。”导演突然打断她的话。

夏暖眉心跳了跳，最关键的关于角色理解的总结部分就这样被掐掉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站直了身体等着导演发话。

就在她一颗心越来越忐忑的时候，突然就看到导演往不远处站着的方以柔招了招手，“你是来试虞枫那个角色的？过来。”

方以柔很快到了台上，站到了夏暖身旁。

夏暖完全摸不准导演的想法，心跳得很快，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安慰自己，也逼迫自己站得笔直。

“就这一场吧。”导演突然指着本子发话。

而导演要求试的戏是夏暖之前根本就没有准备过的一场戏，她目光在台本上略过，手心冒汗，有些头重脚轻起来。

“准备好了吗？”导演突然发话。

夏暖有些茫然地望着他，而导演扫了她一眼，当即便摇摇头，“如果你没有准备好，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不会勉强你。”

他的面色很冷漠，眼底微微还带着几分蔑视，也就是被这么刺了一刺，夏暖身体里的那股子逆反心这才被激发了出来。她站直了身子，将台本递给了一旁的人，朝着导演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准备好了。”

视线往下一扫，李瑶就在最前排站着，她正在对她微笑，眼神笃定。

夏暖转身朝方以柔伸手，“合作愉快。”

方以柔面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那场戏本来就是她准备的片段，原以为自己才是十拿九稳的那一个。然而此刻看到夏暖的神情，她突然就开始不确定起来，但在众人面前她还是要维持风度，于是也伸手回握夏暖的手，“合作愉快。”

“啪！”随着一声脆响，杯子被砸到了地上。

水和玻璃渣尽数落在了方以柔的脚边，她面上愣了愣，旋即笑着走到了夏暖身前，“佩瑶姐，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不过是作为将要过门的弟媳，来拜访您而已。”

夏暖一挑眉，往她面前走了走，目光落到她脸上，锋利异常，“虞枫，你以为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方以柔唇边犹自挂着笑。

“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弟弟就能把我一起也骗了？”夏暖骤然伸手将她的下巴捏住，眸光愈发犀利，唇边却绽出一抹笑来，“你当我林家的门是这么好进的？还是你以为你作为虞家的女儿前来复仇，这件事当真是多么天衣无缝了？”

“佩瑶姐，说话是要讲证据的，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被你抓到了什么样的把柄，让你这么误会我？”方以柔眼底的笑意一寸一寸加深，“不如你现在就拿出来，我们正好可以当面说清楚，这样也就可以让我们早日解除误会，毕竟我已经要嫁到林家了。”

她的话一出口，夏暖脸色微僵，手微微握住，然而只是一瞬，她面上重又恢复了镇定，“虞枫，你真的以为我没有证据吗？很快就会有的，我们不熟，所以你大概不清楚我林佩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会为了维护这个家做到哪一步。”

她双眸微睁，一字一句说得极冷，“林家的每一个人，甚至哪怕只是林家花园里的一只蚂蚁，如果你敢动他们，那么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而且我林佩瑶向来都是言出必行，绝对不说空话。”

她眼底的寒意和狠意令人心惊，和夏暖本人是两种不同的气质，却又诡异得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方以柔看得有些愣住，片刻后才开始继续说她自己的词，“佩瑶姐，我还是那句话，你真的是误会我了。我对林放的感情是真的，一旦嫁到了林家，我一定只会跟他一起守护这个家，哪里会伤害这个家的任何一个人？”

然而夏暖却是眯了眯眼，紧盯着她，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是吗？”

她默默地盯着对面的人，直要把对方看得无所遁形，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时变得沉静下来。

半晌她开口，声音很沉，“虞枫，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趁你现在和我弟弟纠缠的并不深，趁我现在还对你抱有那么一丝善意，赶紧离开林家，并且再也不要踏足。你可以提条件，我会尽量满足你。”

她的目光一瞬间竟然染上了那么一丝温和，和刚刚冷厉的气势截然不同，方以柔微微怔住，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却被打断了。

“可以了。”导演突然出声。

夏暖低头看向地面，缓慢地让刚刚剧中人物的情绪抽离，下意识地往导演看过去，只见他也正盯着她看，面上还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台下的议论声此刻已经全然没有了，她收回视线，不想去看清其他人此刻到底是什么脸色。心里越来越没有底，不经意间转头望向方以柔，刚好对上她的视线，抱隐隐约约带着不甘心和嫉恨，夏暖立刻就别开了眼。

“行了，你们可以下来了。”导演开口，还是和之前一样，一句点评都没有说。

夏暖在原地默了会儿，很快便举步往台下走去，现在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只能回去等消息。

“你刚刚演的真的很好。”李瑶第一时间给她递上了水杯，和她一起往外走，“我原本还担心让你临时试演这场戏会不会让你找不准情绪，或者是遇到其他什么困难，但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演的这么好，我觉得甚至比你之前准备的还要好。”

已经走到了门口，夏暖忍不住回身往导演所在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到一个戴着帽子的背影，不由得轻叹口气，“但是我刚刚并没有在导演的脸上看到任何我想要看到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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