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云一看就知道战承坤要做什么去，连忙拦在他面前道：“主子！公主的尸体，已经保存好了，你放心！用的冰棺，不会有事的！”

战承坤脚步顿住，时至今日，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

昨日历历在目，叫人恍惚。

他还是不愿相信她已经死了。

“去、看。”他嘶哑着说出这两个字。

长云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好，我扶王爷去看。”

他也存了私心，如今宸王殿下昏迷不醒，他把公主的冰棺存放在战承坤的殿内，方便得很。

战承坤还没有完全恢复，身体虚得很，挪着步子慢慢往外走。

冰棺里，夏席月尸体沉睡。

长云叫人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每日不停更换数趟冰块，以确保夏席月的尸体不腐。

但即使如此，夏季炎炎高温，也存放不了太久。

长云低声道：“王爷，宸王昏迷不醒，如今你既然醒了，便拿个主意吧，让公主早日葬入皇陵。”

战承坤眸光生出破碎，眼前模糊一片，抬手抚上棺材。

他还记得夏席月一开始吵着要和离的模样，战承坤心中生出悔意。

如果当初他能执着一些，是不是现在便能带夏席月回西陵皇陵了？

现在，他没有任何身份和资格。

见他不说话，长云也不再开口，默默陪伴在一旁。

半天后，战承坤才透着沙哑道：“通知东顺皇室。”

长云紧绷的心，松懈下来。

他知道，主子这么说，便是接受了公主已经不在的事实。

他点头，“我会让人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东顺皇室。”

战承坤摆了摆手，不再说话，示意长云出去。

等长云离开，他靠着棺材的身子一点一点滑落，直到坐在地上。

被母妃背刺时，战承坤没有哭。

被父皇看轻时，战承坤亦是没有哭。

被夏席月再三拒绝时，战承坤高傲的自尊心更是不容许他有半点软弱。

然而今日，空荡荡的大殿内，战承坤红了眼，滚烫的泪水无声而落。

胸口像是快要窒息一般，叫人喘不过来气，几乎溺死于这种情绪中。

战承坤浑身都在颤抖，高大的身躯看上去无助脆弱。

“夏席月……如果当初本王早日看清，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本王不想你死……”

“你能不能……再和我吵一句，这一次，我不会再和你争……”

门外，长云听到里面隐约的动静，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他家主子，这一辈子，真是太苦了啊！

一直到第二日天亮，大门才被重新打开。

战承坤在里面待了有多久，长云就在外面站了有多久。

大雨冲刷过后，地面还剩些水渍，但空中，日头已经升起。

战承坤身子晃了晃，脸色苍白的像只吊死鬼，神色不复之前的麻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人捉摸不透的冷沉莫测，嗓音恢复了两分：“把这几日的折子，都送来给本王。”

长云心口大石放下，他最怕的，就是主子从此一蹶不振！

他用力点头，“好，还有丞相和礼部侍郎，都想要见您。”

“让他们去御书房等本王，本王洗漱一番，随后就到。”战承坤冷静吩咐道。

看着王爷恢复了往日模样，长云忍住酸涩，应声道：“是！”

一番梳洗打扮后，战承坤换了身衣服，不复之前的憔悴模样。

只是隐隐的，长云觉得还是哪里不一样了。

这样的主子，叫人既陌生又熟悉。

战承坤嗓音沉稳，“本王去御书房，有什么事你直接来报，顺便派人去看一下宸王如何了。”

长云重重点头，目送他身影远去。

男人步伐有力，背影充满了贵气。

但长云知道，主子还是变了，从早上到现在，他一句都没有提过公主……

这样的正常才是反常。

-

流影亦是寸步不离守在战泓景身边。

毒医未到，无法压制战泓景，他不敢轻易叫战泓景苏醒。

只能吩咐太医每日用药牵制住战泓景。

只是这么昏迷下去，也不是办法。

流影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早知道，他就应该把毒医一起带着！

是他们太过依赖于夏大夫了……

流影双眸猩红，眼下青黑一片，从出了事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

地煞从外面进来，把亲自熬的药递给他，意简言赅：“吃药。”

火起的那一日，他原本应该守在夏席月身边，只不过因为有战泓景在，并没有进入殿内。

事发后，他便第一时间联系了东顺那边的人。

流影眸子没有焦距，像是在惩罚自己，“不吃。”

地煞冷冷道：“毒医三天后就会到，你说，是你先死还是毒医先到？”

“什么？”流影猛地站起来，心头阴霾散了几分，“三天后？”

地煞微微颔首，“他外出采药，离大安不远，我已经派了暗卫去接他。”

话落，他看了一眼榻上的战泓景，“主子不会有事的。”

若是在平时，流影一定会打趣一句，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

只是现在，流影没有任何心情，心头只剩一片雾茫茫。

“地煞，我真的不想相信，夏大夫死了……”流影终究是憋不住，在他面前说出心声。

双眸红通通的像个孩子，心中沉甸甸的，压得人透不过来气。

地煞顿了顿，没有说话。

流影也不指望他回话，平日里地煞就是个闷葫芦。

只是自顾自发泄道：“我要怎么回东顺面对白芷？”

“我说过，会保护好夏大夫，可我连主子都没有保护好，地煞，我好没用。”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那根本不是夏大夫？”流影不死心的抬起头来。

地煞没有说话，实际上，他早已经去看过尸体。

尸体的一切特征，都和夏席月对得上。

沉默，无声的蔓延开来。

地煞缓缓开口道：“你没有伤心的资格，主子走火入魔，便是有毒医在，也需要武功高强者为他运功疗伤。”

而他们，都不够格。

像战泓景这样的武功高强者，有资格为他运功疗伤的，寥寥无几。

君临天曾是，但早已身死。

这一劫，不止是夏席月，更是战泓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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