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海的心悬着，罗君竹的心，也跟着飞快的跳动。

  一旦胡三国选择了那条绝路，那么他们都将要面临，是否要大义灭亲的抉择。

  终于，胡三国抬起头，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都怪我把你们两个，教得太好了啊，以至于你们的世界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揉不得半点沙子。”

  罗君竹沉默以对。

  孙海则表情严肃的说道：“外公，当初您对我们的教导是否正确，我不好评价。但是只聊这件事情，我觉得，我们应该是在帮您……”

  孙海的意思很明显，大义灭亲，灭不灭，结果都一样，哪怕他和罗君竹选择帮助胡三国跟刘浮生作对，也改变不了事情的结果。

  胡三国听懂了他的意思，不由得重重叹息了一声。

  “你们的确在帮我，如果没有你们，或许刘浮生的手段，会更残酷无情。”

  说到这里，胡三国自嘲的笑了笑：“我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在阴沟里翻了船……说吧，刘浮生的条件是什么？”

  孙海说：“再有两年，外公就要退休了，如果现在急流勇退，所有的一切，都将随着您的退休而尘埃落定。”

  罗君竹微微点头，此时她也觉得，外公能够提前退休，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胡三国选择退休，也等于对过往做出了忏悔和改正，那么，罗君竹也就有了说服自己，忘记杨山递交的那些资料的理由。

  胡三国有些疲惫的问道：“你们两个，都是这么想的吗？”

  孙海没有说话，罗君竹默默点头。

  胡三国呵呵一笑，这一瞬间，他仿佛又苍老了许多：“看起来，我真是别无选择了呀！”

  孙海问：“这么说，您同意了？”

  胡三国说：“不然呢？我不想离开，刘浮生也会让我离开的……也好，等我退休了，就不用再为那些糟心的事烦恼了，未来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我这个老家伙，当个看客就好。”

  “你们翅膀硬了，都在追寻自己的理想，这才是我最大的安慰。”

  些许落寞，无限遗憾。

  复杂的情绪，化为胡三国眼中的点点流光。

  若非眼前有外孙子和外孙女，他恐怕已经忍不住，让眼泪夺眶而出了。

  几十年的努力，终生的奋斗，胡三国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政治生涯。

  李棋痴退休，陆茶客落马，本应该轮到他在奉辽省政坛大放异彩的时候，突然杀出个刘浮生，提前终结了他所有的理想与抱负。

  “唉。”

  胡三国一声叹息。

  孙海和罗君竹的眼眶也红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胡三国是一个倔脾气的老头，是一个不讲理的家长，是意气风发的老古董……却不是风烛残年，老泪纵横的迟暮之人。

  罗君竹的眼泪，瞬间掉落下来。

  她擦了一把泪水说：“只是退休还不够。”

  孙海诧异的望向表姐：“你说什么？”

  胡三国也看着她，默然无语。

  罗君竹说：“我希望您再做一些，可以赎罪的事情，外公，您心中的理想还没有实现呢，奉天抚远一体化的进程，也没有彻底的落实，您的目标，可是让抚远市的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到像奉天一样啊，经济繁荣，社会稳定，每个人都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理想的生活……”

  胡三国摇了摇头，有些欣慰的说道：“你这丫头能有这份见识，真的让我很意外，确实，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刘浮生就算有白家作为靠山，想让抚远熬过这次改革的阵痛也不容易……既然他给我留了一条退路，我也要给他一些东西，才能做到两不相欠，否则，我凭白受人施舍，以后也没脸面去见刘浮生了。”

  说罢，胡三国看向孙海：“去我书房，东南角有一个暗格，你把密码箱打开，密码是……”

  孙海立即飞奔上楼。

  五分钟后，孙海重新出现。

  胡三国问：“你都看到了？”

  孙海点了点头，有些惊讶的说：“老爷子，您竟然……”

  “竟然贪了这么多？”胡三国面不改色的，说出了孙海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那些财产都交给你们了，怎么处理，你们应该很清楚，人生在世，财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拿这些东西，也不是为了个人享乐……现在把它们全都献给抚远市的百姓，也能让我心中，稍微安定一些。”

  孙海重重点头：“老爷子，有了这些东西，抚远市改革的进程，将会大大提速啊。”

  罗君竹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容，胡三国的选择，让她感到一丝心安，她终于找到了，能够说服自己违背原则的理由。

  胡三国看到他们的表情，不禁叹息道：“现在你们满意了吧？我就要变成一个闲赋在家的糟老头子了，可怜我辛辛苦苦，培养你们这么多年，最终竟给刘浮生做了嫁衣。”

  孙海笑嘻嘻的说：“老爷子，您千万别这么说啊！我们没嫌你老，没嫌你穷，你也不用担心退休之后的事，到时候我们养你！”

  胡三国冷哼道：“我身子骨，还硬朗着呢，用不着你操心！我还有退休金，不至于饿死！你记住了，千万别走我的老路，否则，哪天再蹦出一个刘浮生，抓住你的把柄，就要让你一败涂地了。”

  说完，胡三国拂袖而走，在这两个孩子面前，他已经不想露出落寞与不甘了。

  胡三国走远之后，孙海看向罗君竹说：“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果断。”

  罗君竹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拖泥带水过？整个家里，要说拖泥带水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孙海正色道：“不要胡说八道，小时候的事，长大了还能作数吗？我现在已经非常果决了，你别总用老眼光，看待新问题……另外，你劝老爷子交出家底，也是为了帮我师父吧？”

  罗君竹摇头道：“他不需要我帮忙，我只是在帮自己和外公而已，这么做，可以让外公留住最后的尊严，也可以让我，还有勇气堂堂正正的跟刘浮生见面。”

  孙海一愣，皱眉道：“你对他还没有死心吗？他马上就要成家了。”

  罗君竹反问道：“法律规定了，不能去爱已婚男人吗？”

  孙海说：“可是他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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