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连生不置可否地看着对方，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比如我在任县委书记、市委书记和省委书记期间，基本上是事情干一件成一件，我要不想干的事情，别人也干不成。下面有没有人反对我呢，肯定是有的，但很少，除非他不想要乌纱帽。所以在决策一些事情的时候，我的意见，基本就代表了同级党委的意见。”简万言直言不讳地继续说道。

一把手几乎拥有绝对的权力，这是目前官场的常态。一手可以代表党委，甚至有时一把手就是党委。

简万言知道对方想听实话，而且他也不想说谎话。

“所以，你认为一把手缺的是什么？”甘连生语气淡淡地问道。

“缺乏监督，而且是强有力和有效的监督！”简万言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强有力和有效的监督。”甘连生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是从各级党委书记一路走上来的，心里当然清楚，同级的纪委、检察院不敢监督，也监督不了一把手。

而如果不实行有效的监督，群言堂就会变成一言堂，一把手就有可能走向犯错误的快车道。

青宁市委书记傅学谦很有能力，但正因为很有能力，所以才更危险。

众所周知，青宁市市长是一个高危职业，三年换了三任，差不多形同虚设。

“我和东原省的赵庭广同志谈过话，有意将辽东省委纪委书记卢杰锋同志，调至东原省青宁市任市长。”甘连生微笑说道。

简万言恍然大悟，怪不得领导会询问他，原来是涉及辽东人事的调整，于是连忙说道：“卢杰锋同志在纪检系统有将近二十多年的工作经验，而且为人正直，忠于职守，确实是任市长的合适人选。”

甘连生用有些奇怪的目光看着对方，继续说道：“我还打算，把青宁市那个软弱的纪委书记换下来，找一个党性强原则性强能力强的同志顶上去，万言啊，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简万言沉默了，好家伙，原来他刚才估计错了，原来领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盯上了他的好女婿！

……

西南省委，省委书记韦思齐的心情很是愉悦。

因为他的大侄子周翊，在荆楚省韶华市已经干了两年多，成绩斐然，并向所有人充分展示了打黑除恶老本行之外的杰出领导能力，和卓越的搞活发展经济能力。

他这边已经摩拳擦掌，急不可待了。

怀宁市委书记，就是他给大侄子准备的位置。

为此他还特意打电话征求了肖老的意见，又对侯向阳，肖向前等人挨个威胁警告。

相信这一次，没人会和他抢，也没人敢和他抢人了吧！

正胸有成竹地想着，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韦书记看了眼屏幕，然后忙不迭地接起电话，然后面色就不由自主地发生了变化。

竟然，竟然又被截胡了！

然后，他不但不能发火，还得满脸堆笑地说上一句——领导英明！领导慧眼识才！领导看人真准！

……

安平市，市委书记办公室。

周翊与司马亚楠面面相觑，大眼瞪着小眼。

两人前段时间还说要再干一年呢，结果计划没有变化快，周翊说动就动了，而且动的猝不及防，完全没有任何预兆。

调任东原省青宁市，任纪委书记！

周市长心里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虽然级别未变，但是‘宁为鸡头，不做凤尾’的道理谁都懂。

他刚刚安稳两年，而且市长当得好好的，媳妇儿又怀着孕，根本不愿意再去别的省市折腾。

还有啊，想让他动，不奢望提个副部，至少也应该像韦二叔那样，调他去当个市委书记才有诚意啊。

但这些话他是不能说的，因为‘自愿服从组织安排绝不讨价还价’，是作为一名优秀的领导干部该有的政治觉悟和必备素质。

按岳父大人的话说，嗯，这是领导对你的看重，要不怎么没选别人呢？

是吧，他还得感谢领导的看重，谢谢了领导，我给你跪下了领导！

岳父大人还说，你以前不是总吐槽，不是自己的活非要干，让人家纪委部门怎么看？喏，现在不用别人怎么看，你自己负责亲自办。

“什么时候走，大家给你饯行！”司马书记有些不舍地问道。行吧，能在一起干两年，她也知足了！

“十一月十五号之前到任。”周翊叹了一口气，就给了他半个月的准备时间。怎么说呢，有点儿人性，但不多……

周翊早就发现了，他就像是一块砖，哪边需要往哪搬。而砖头就应该是莫得感情，无怨无悔的。

唉，算了，这也是一个人过于优秀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回到家中，将调任的消息告诉了老婆大人。

简书月没有任何不快的反应，一是没有必要，二是在她看来，有周翊的地方就是她的家，无所谓天南海北，主打一个夫唱妇随。

“别不开心了，有我陪着你呢，来，亲一个。”简律师送上一记香吻以示安慰，让周市长的心情立刻就变好了。

媳妇儿总说他嘴巴厉害，其实媳妇儿的功夫也不差，只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哄得他眉飞色舞，心满意足。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周翊抓紧办理交接手续，将手上未完的工作转交给市委副书记、代市长张辉。

在饯行宴上，张辉，房达业，姜永诚等常委尽管都喝多了，挨个拉着周翊市长的手却不敢胡乱地说话，只是将自己感激和不舍的想法诚挚地表达，他们迷醉的眼睛还保持着几分清醒，看出了市长依依不舍的反应，所以他们伤悲，还流下了感伤的泪水。

……

十一月十日早晨，市委小区。

周翊与简书月站在楼下，再次回望着这处居住了两年的温馨小窝。

周翊的心情有些复杂，纵观这些年的从政经历，除了一开始考公分配到东吉县清水乡派出所蹲了两年多之外，其余在阳城、长天、常宁还有川海，基本都是露水的姻缘，停留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一年。

唯独在这韶华，他算是扎扎实实地工作了两年半。

然而说句实话，与以往‘刀光剑影’‘跌宕起伏’的经历相比，韶华相对‘平淡’的生活，并未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对这座城市，也没有太多的留恋之情。

直到……他与简书月乘坐车子缓缓驶出小区大门，透过车窗，看着道路两边那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

在这一刻，周翊的泪水夺眶而出。

原来，不管他记不记得，留不留恋，这里的人们终究是记得他，留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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