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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生日


审讯室的灯又热又亮,这里还有故意折磨人的灯,要将灯一路往人眼里照,照到人眼睛痛到不住流泪。比起[rou],体上的摧残,更不要讲还有更多[jing]神上的折磨。

  陈修泽抬手,拉住方清芷的手腕,往自己身边轻轻一带:“过来,让老豆看看,bb有没有被他们欺负。”

  方清芷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惊了惊:“你好无耻。”

  隔着一扇玻璃,外面人瞧室内的东西,瞧得一清二楚,陈修泽不喜被人瞧见太多私事,一手护着方清芷的脸和眼,另一只搂着她肩膀,往外走:“怎么方小姐主动认我做父,现在又讲无耻?”

  “就是无耻,”方清芷说,“你今年才多大,哪里能生出我。”

  “嗯,是的,”陈修泽说,“虽不能生出方小姐,但能令方小姐再生一个。”

  谈话间,已经挪到门[kou],警察局中现今已经一团乱象。陈修泽原本伸手遮住方清芷的眼睛,但她好奇,一定要扒开陈修泽的手看。只见里面这一间,怎能还讲是警察局,分明是警察被俘局,满室的人,警察都被控制住了,穿衬衫西装的人默默不言,只守着。

  隔壁房间,隐约听见人的声音,漏出些。

  方清芷问:“什么动静?”

  陈修泽说:“局长的公子在试药。”

  方清芷很平淡:“喔。”

  陈修泽环顾四周,终于有[shu]悉的警察上前[jiao]涉,一脸头痛:“陈修泽啊陈修泽。”

  他年龄很大了,头发依稀可见花白。

  陈修泽很客气,也很礼貌地向他道歉,称呼他为钟伯,言语之间颇为尊敬。后者唉声叹气,倒也没有讲什么出格的话,只叮嘱陈修泽,解决完了赶紧离开,不要一直这样……为了女友来封整个警察局,讲出去也不像话……还是要快快地离开,免得闹出更大的事。

  陈修泽说好。

  他一手搂着方清芷,另一手握着手杖,笑着开[kou]:“今天对不起各位长官,为了一些家事,打扰了各位长官的工作。”

  说到这里,已经有人抬了箱子进来,里面全是些点心蛋糕和红茶,利索地分发出去,陈修泽继续:“一些东西送给各位,感谢各位长官兢兢业业,保护我们这些普通的公民。就当是下午茶点,麻烦诸位了。”

  他又叫人,指挥着将大门全打开,窗帘拉开,玻璃窗也要擦得干干净净,最好帮他们把弄乱的地方也收拾了。

  “怎能将事情闹得这样兴师动众呢?”陈修泽责备,“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就到此结束,不要再为警察的工作添负担啊。”

  方清芷跟他上了车,隔着玻璃窗往外看,还有警察站在那边,显然尚未醒过神。车子启动后,她才坐稳,说:“我今天明白了,什么叫做狐假虎威。”

  陈修泽抬手,用纸巾擦她脖颈上被审讯灯烤出的汗:“我也明白了,什么叫虚惊一场。”

  方清芷静默半晌,才说:“对不起。”

  “讲这些做什么?”陈修泽将纸巾放好,[chou]一张新的,又擦她额头,“坏人若想害你,怎么样都能找到漏洞。不关你的事。”

  方清芷闷声:“不然,你还是让人继续跟着我吧。”

  她只知在陈修泽身边大约会有危险,却没有想到,原来是这种危险。方清芷细细思考,自己同米娜之前也不过是点头之[jiao],就吃了个饭……赵昊天要针对她,大约还是陈修泽的缘故吧。

  陈修泽凝神想了想:“一直跟着你不好,也不自在。但真再放开……如今天一般,我也的确不放心。”

  若是再迟些,那些黑警真对她用刑,陈修泽不确定怀里的枪如今还能安稳放着。

  的确是两难的状况啊。

  “找一个人,”陈修泽妥协,“远远地跟着你,也不让他时时刻刻盯着,有了意外也能及时向我汇报,好吗?”

  方清芷点头。

  发生这事,孟妈自然已经准备了安神润肺的汤,还让人去拔艾叶摆在檐下,说是要祛祛晦气,不要再让倒霉事缠着小姐。方清芷站在房间里,一眼看见那盆旺她改风水的玫瑰花,吸足了阳光,开得枝叶舒展,漂漂亮亮,大方极了。

  吃午餐时,方清芷才提到那份巧克力。

  她说:“我本来没多想,他一讲是墨西哥产的巧克力,立刻警觉了。”

  陈修泽为她夹了[ru]鸽腿,这里的[rou]汁水最多:“墨西哥也产巧克力,怎么你一听便知不对劲?”

  “可是若要论巧克力,现如今市面上最好的,是比利时和法国生产的,”方清芷细细同他分析,“墨西哥虽然也产,但又不是公认顶尖的,怎么他单独说明是墨西哥的?”

  陈修泽说:“还是我们清芷最聪慧,像我,听到了也不会在意。”

  “还有呢,”方清芷说,“墨西哥——虽然我没有去过,但也从书上读到。1919年的时候,美国颁布了禁酒令,很多人都是从墨西哥非法进[kou]酒,或者直接跑到墨西哥去喝酒。而且墨西哥又属亚热带气候——”

  说到这里,她看着陈修泽:“是不是很枯燥?”

  “不,”陈修泽微笑,“是我之前了解不到的知识,你讲,我非常喜欢听你说。”

  方清芷才继续说:“亚热带气候很适合毒,品作物,比如大、麻的生长,而当时的美国—墨西哥之间的黑产不仅仅是酒而已,渐渐地也发展成了毒的[jiao]易。更何况,墨西哥土地上也有过被西班牙人种植大,麻和鸦,片的历史。所以,他一提到墨西哥产的东西,我第一反应不是巧克力,而是毒。”

  陈修泽赞赏:“你这样灵活的头脑,我十分钦佩。”

  “其实,”方清芷笑了笑,“我还闻到他身上有[chou]大,麻后的气味,这才是主要原因。”

  陈修泽笑容消失,他问:“你怎么知道大,麻是什么味道?”

  “以前给那种私人诊所做过助理,打工,”方清芷说,“有时候能从病人身上闻到,医生告诉我的。”

  陈修泽说:“那段时间你一定很害怕。”

  他望着方清芷,方清芷没有避讳他的视线,她之前经常躲避陈修泽的目光,好担心被他看到不该有的心思。但今天她正大光明、坦[dang]地望回去,只看到他眼中的怜惜。

  方清芷的心脏怦然一跳,好似被手指弹了一下的成[shu]蒲公英。

  方清芷说:“是的。”她本想说不怕的。

  “的确有些怕,”方清芷说,“听说那种味道闻久了对身体也不好,我也见到[chou]完后的病人,胳膊上几乎找不到血管,用橡皮筋儿勒了好久也看不清,细细的、青青紫紫的一条,好像歪歪扭扭的蚯蚓……他们看起来好像都已经死掉了,挂盐水时也一动不动,胳膊凉得好似死人,额头却又热得吓人。”

  陈修泽不吃饭了,只静静看她,听她讲。

  “医生讲他是[chou]了太多,才会这样发热,”方清芷说,“盐水挂完了,开始回血,他才醒来,也没有力气骂人,像个僵尸,自己拔了针就走,地上针头带着血,另一端在他手臂上,拖曳了一滴红,滴滴答答。”

  陈修泽叫她:“芷宝。”

  “所以那时候我就想,”方清芷说,“我一定要好好读书,找一份干净的工作。我不能让我一辈子都在这种地方,我不是下地狱普渡万生的菩萨,我只是一个想要好好生活的普通人。”

  陈修泽抬手,他握住方清芷的手,指腹轻轻摩挲。

  的确不是普渡万生的菩萨。

  她只无意间渡他一人就够了。

  她上午受了这样大的惊吓,下午的课也不能去上了,只在家休息。陈修泽陪她在床上睡了一阵,提到那个叫做钟伯的老警察,陈修泽坦然,以前跟孟久歌做事时,被警察抓了几次,钟伯很关照他。

  现在的好警察不多,钟伯是一个。

  方清芷不解:“那为何钟伯是好警察,却还未升职?”

  陈修泽捏着她的手,晃了晃:“正因为他是好警察,所以才未升职。”

  方清芷默然。

  “英国人只是拿香港作为彰显皇权的陈列室罢了,更何况注定了要离开,又怎会尽心力地为这一方的人做事?”陈修泽缓声,“我并不只盼着英国佬离开、去占他们的生意,更想他们走后,新的政府接管,能整治些黑警。怎么?你认为我在讲笑话,还是在想,陈生这样的坏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方清芷摇头。

  “我只是看着你,想着我,”陈修泽说,“希望今后不要再有小清芷被她的亲人卖去拍风月片。”

  也希望,今后不要再有陈修泽为了养活弟弟妹妹而辍学不读,不能以清白博学的面貌遇到小清芷。

  陈修泽最终还是没讲,他只吻方清芷的手,吻到她发[yang]躲避,又搂住她,亲她的脸颊。

  怎么天下会有这样可爱又合心的人,中意到想要吃掉她,或者[ri][ri]夜夜地抱着不松手。

  往后几[ri],阿贤悄悄地来向陈修泽道歉,他从赵昊天[kou]中挖出来龙去脉,得知方清芷这无妄之灾竟因他而起,登时愧疚到不知该讲什么。又不好意思同方清芷讲——难道要说无知的我爱上你博学优雅的同学?不行。

  连这份爱都像不可开[kou]的亵渎。

  陈修泽没有责备阿贤,他只说,都是一家人。况且清芷没有受伤,郑昊天也得了教训,不必往心中去。

  陈修泽已经将阿贤的名字写在那薄薄的族谱上,陈本贤,一笔一画,有名有姓。等到方清芷过生[ri],一家人在老宅里吃饭,陈本贤的位置也是按照年龄排的,不偏不倚,永诚也要叫一声贤哥。

  没有人对这件事有异议。

  生[ri]蛋糕是陈永诚亲自订的,好大一个,不过事先言明,不许糟蹋了,要好好地吃完它,不能[lang]费食物。

  负责切蛋糕的人是方清芷,她握着刀,一一切好,每人一块儿——至珍远在海外,只撒娇,一定要清芷替她将她那块儿也吃得干干净净。

  方清芷笑着说好。

  但蛋糕的确有些过甜,方清芷爱吃白巧克力,只吃其中那块儿白可可做的花样,刚咬了没几[kou],不成想,有个硬硬的东西,硌住牙。

  方清芷没有立刻吐出,只藏在舌下。

  她敛眉,过了许久,才去卫生间,将东西悄悄吐出。

  是一个小纸条,用了摩斯密码。

  翻译出来,只一句话。

  梁其颂约她见面,明[ri]晚九点,就在梁家饼店的旧址。

  钥匙压在在门前花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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