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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飞机静谧穿过平流层,舷窗外,积云如山。

空姐刚开始发餐,宽而长的经济舱内,乘客交谈声嗡嗡鸣,

这是一程飞往宁市的航班,中途将在香港经停两个小时。

航班上座率有百分之七八十,粤语、英语和普通话交织混杂,偶有小孩哭闹,被父母轻轻呵斥。

向斐然闭着眼,耳朵里塞着的静音耳塞为他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动静。

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蓝色西装,典型的商务差旅风。

刚翻开机上杂志略扫了几眼,过道便停下一道身影,中年人将视线自广告内页上抬起,见到眼前面容后,目光不由得微微一亮。

“你好。”

“有什么指教?”

他用词文雅,笑容里带一股受宠若惊的喜悦。

“我是头等舱的,这是我的机票,我可以和你换五个小时么?”

“……”

对方循循善诱:“你可以用我的餐和酒,还能很舒服地睡一觉。”

身边人解开安全扣起身的动静不小,向斐然感觉到了,但懒得睁眼。

为了赶论文,他昨晚上通了宵,现在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要睡觉。

隔了两秒,身边又响起安全带被扣上的咔哒声。

身边坐的是个中年男人还是女人的体感差异是很巨大的,起初稍显逼仄的空间宽敞了许多,香水味也变了。

向斐然睁开眼,正看到商明宝轻手轻脚地将一个随身包拉开,从里面拿出眼罩。

“吵醒你了?”

商明宝不敢动了,可怜道:“别赶我。”

她跟他乘同一班飞机回去,原本想让苏菲订两张头等舱的,但向斐然这趟是课题考察,有经费报销——只能报经济舱,实报实销。

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商明宝又想那干脆她也坐经济舱吧。

计划一出口,被苏菲和向斐然双重否认。

正常来说,这么长的航班商明宝都是包专机出行,坐什么头等舱已经是退而求其次了。

一听她要去经济舱,苏菲扶额,一本正经地说:“你吃不了这个苦的。”

但是苏菲哪管得了登机后的事呢?登机后,商明宝先卸了妆、做了面膜护了肤,换上舒适柔软的拖鞋,暗渡陈仓。

“经济舱好热闹啊。”

她说。

向斐然:“……”

他拧开一瓶水递给商明宝:“不嫌气味难闻了?”

商明宝往他那边挪了挪,抱住他的胳膊,脸伏在他肩上的嗅了嗅,继而摇了摇头。

他今天难得没穿冲锋衣,而是一件宽松的圆领套头卫衣,衣料柔软,有淡淡的香味盈满她鼻尖。

向斐然心跳沉稳,呼吸亦沉稳。

默了一息,他抚一抚商明宝的眼底:“说真的,我舍不得。”

“我能受得了的。”

商明宝认真地说。

向斐然目光凝在她脸上片刻,勾了勾唇:“我说我舍不得放你回去。”

说好了只换五个小时的,但五个小时后商明宝没有回去,那个跟她换座的中年人便也没动弹。

她不舒服,明显感觉到小腿上的静脉曲张,便始终半睡半醒的。



是一想到肩膀上枕着向斐然,她就不敢乱动,而是端正笔直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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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小的肩膀也能支撑给他一个安稳睡眠,一想到此,商明宝便觉得身体里有一股自觉、一股使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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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晨昏线时,舷窗外的黄昏金光刺破云层,粉橘蓝渐变的天空让所有人都忍不住举起相机拍照,只有她是偏过脸去,认真地看着向斐然被金色光芒照亮的侧脸。

他睫毛很长,密实。

商明宝很想用指尖拨一拨。

但她也想点一点他微翘的鼻尖,或者是自然抿着的唇瓣。

怎么会有人睡觉这么安静?她胡思乱想,弯起手指垫到他鼻息底下。

活着呢。

入夜后,客舱灯降到了最低,只有一些乘客的阅读灯亮着。

向斐然短暂地醒了过来,就着朦胧昏昧的光线,他的目光定了两秒,也不去探究是梦还是现实,只将商明宝更近地搂到怀里,隔着头发亲亲她耳朵后,又闭上眼睛。

飞行的后半段,换成商明宝枕在他怀里睡。

他把她刚刚的心路历程全部都重演了一遍。

但商明宝不敢干的事,他干了——他捏住她的下巴,唇瓣吮含着亲了她一会儿。

商明宝被亲醒了,迷蒙地“嗯……?”

,被他摁回怀里:“梦。”

实在无聊,看完了手机里的文献后,向斐然打开kdle,点开了一本别人推荐给他、据说是写植物学家的书。

看了十页,狗屁不通。

从香港转机回宁市,抵达时,已是第二个夜晚。

向斐然的目的地在云南,但他需要回家做一些出野外的准备,顺便看一看向联乔。

商明宝在山脚定了酒店,向斐然打了车,先送她回去。

商明宝以前都没注意过路途远近,今天一看计价表,两百六十多!

瞳孔地震!

向斐然下了车,绕到后备箱取行李,放上礼宾车后,一扭头,见商明宝一本正经地按计算器,他失笑:“你干什么?”

“地铁多少钱?”

“九块。”

“什么?!”

商明宝两手捧脸,震惊失色,“早知道坐地铁好了!”

向斐然叹了一声,觉得有必要纠正她一些误区:“我打得起车。”

礼宾在一旁默默听了半晌,低头看胸口铭牌……嗯……没记错的话他们的房间均价是三千一晚。

房间是苏菲定的,办好入住后,向斐然送她上楼。

行政套,两张床,苏菲的潜台词一目了然。

但向斐然没进去,在门口跟商明宝道别:“早点睡,明天下午见。”

他们买了明天傍晚的机票飞昆明,之后再乘高铁进入县城。

如果是横向项目,向斐然不会带商明宝,但这趟考察是为了他自己的课题,全程只有他和一名向导,多带一个商明宝也没关系。

商明宝勾着他的手,眼巴巴地望他:“再待五分钟不好吗?”

抬腕看表:“才九点半。”

“三分钟。”

她主动降低要求,表现出善解人意的乖巧。

向斐然失笑:“十分钟?时间没那么紧。”

他定了一

()个只有十分钟的倒计时。

门合上时,商明宝依到他怀里,踮脚索吻。

在飞机上时,也偷偷接过几次吻,在熄了灯的客舱中,在一片漆黑的太平洋上空的暴雨中。

但那周围毕竟有人,因此谁都吻得很克制,只浅尝辄止地触碰。

这克制现在在这私密的套房里成倍反噬了——向斐然一边倾身吻她,一边与她跌跌撞撞地进到卧室。

他抬手关了灯,如此精准,恰好关的是总控。

似有声音般,那灯花在眼前一跳,房内陷入全然的黑。

商明宝被他压在床上,两只手被他扣着,绵软地抵进雪白床单。

宁市热着呢,三月份,穿半袖的天气了。

向斐然还像在纽约一样,手指捻过,轻车熟路地解开她一排纽扣,以为还会有层贴身衣物供他刹车。

殊不知轻薄夏料的双排扣西装下面的,什么也没有。

商明宝面红耳赤地解释:“飞行时间太久了……穿不住。”

她就穿了这件,下面是一条学院风的深蓝色百褶裙,和特别透明的一条黑色丝袜。

丝袜已湿了,被他充满占有欲地吻了这么久,很难不起反应。

向斐然沉沉舒出一口气,将她的灰色西服拢回去:“不亲了。”

“哦。”

商明宝乖巧地应一声。

向斐然将刚刚自己解开的扣子又一颗颗亲手扣了回去,撑起上身,视线巨高临下地落在商明宝脸庞上半秒,问:“是不是想要?”

商明宝的手抚摸到他手臂,贴着青筋往上,小小声地说:“再亲半分钟。”

闹铃响起来时,她目光已被亲得很涣散,气喘吁吁地说:“坏了。”

咽了一咽:“闹铃坏了。”

“你是不是就定了五分钟?”

向斐然陪她一起颠倒黑白,按下右侧开关键,“嗯”

了一声,虎口掌着她的下颌,复又气息凌乱地亲回去。

闹铃第二次响起时,向斐然自觉不妥,逼自己深呼吸数次,亲亲商明宝唇角:“得走了,爷爷还在等我。”

商明宝枕在他手臂上,问:“爷爷还会记得我吗?”

“记得,他记性好,你让人过目难忘。”

他很干脆地讲了出来,不顾听的人死活。

商明宝心里咚的一声跳,问:“你也一直没忘记我吗?”

向斐然像听到了什么冷笑话,过半晌,低声失笑一下,抚一抚她脸:“永远不会忘记。”

说完,他起身下床,将手机里马上要响第三遍的闹钟关掉,继而开上灯。

商明宝送他到门口,目视着他将那个硕大的登山包挂上右肩,揽过她拥了一拥:“晚安。”

要走时,商明宝冲动地勾住了他的手:“如果——”

她看着向斐然:“如果我去看爷爷,他会高兴吗?”

向斐然点了下头,目光和即将离去的脚步都很匆匆:“他会的。”

匆匆的目光停住了,继而回到她脸上,一言不发。

商明宝与他对视着,两秒后,忽然觉得自责和难为情

:“对不起(),我越界了。

向斐然重又将她揽到怀里19()19[(),左手臂弯轻轻拢着她的脑袋:“没有这回事,怎么会越界?只是……”

他一时也没想好只是什么。

“只是分手了,爷爷会问?”

商明宝试探着,“到时候,反而多找了一件事去解释。”

向斐然匆乱的思绪一停,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对于一定会分手这件事,她好像逐渐变得比他更坦然。

片刻,向斐然顺着她的话勾了勾唇:“你说得对,是这样。”

商明宝心里自顾自难受了一会儿,但面上不显,怕让向斐然看穿了,叫他为难。

她轻抽回被他牵着的掌尖:“你走吧,车子该到了。”

但她想抽回的手纹丝不动。

她又试图抽了一下,仍没抽出,向斐然捏着,也没怎么用力,但也没松。

商明宝有些疑惑地看他,反而被他的注视弄得一怔。

“跟我回去。”

商明宝声线纤细,颤了一下:“嗯?”

像是很不可思议,不敢信。

向斐然又重复了一遍:“跟我一起回去。”

他的思路还是很乱,并没有理出头绪。

但他确定,这就是他今晚上想做的事。

商明宝唇角不可遏制地扬了起来:“就说,我跟你是在飞机上碰到的,然后就顺道来看看他。

他会信吗?”

向斐然笑了笑。

目光温柔:“也许。”

她没带行李箱,只背上了一个双肩包,包里是必备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关上门时,她很雀跃且聪慧:“爷爷问我行李呢,我就说我定了酒店,但是爷爷肯定说太晚了就不要跑来跑去了,于是我就可以顺便留宿啦。

这样他也不会觉得我们有什么猫腻,对吧?”

她一连串地说着,牵着他的手,快蹦跳起来。

从酒店到向宅,还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商明宝分不清远近,只觉得山黑黢黢的,葳蕤植物被照成雪白。

既分不清远近,便总疑心要到了,于是心便一直提着、悬着,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反复演练着见了向联乔的第一面,要怎么打招呼,怎么假装跟向斐然不熟。

她坐了二十小时飞机的身体绷不住这么紧的弦,车程才过一半,她就靠在向斐然肩膀上睡着了。

梦里,觉得什么隆隆,像听到列车穿过轨道。

那是向斐然的心跳。

他一直牵着商明宝的手,手心温热,有一片失控的潮。

天才般的大脑里,根本想不出比商明宝更周全缜密的骗术。

他疯了?

他怎么会放任自己做出这么越陷越深的举动?

惊醒时,向斐然猝然睁开眼——

但已来不及,车已到了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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