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接下来说的还是这些，那我们没必要再聊下去了。”

  “似是而非的逻辑，我不觉得所谓终极会如此简陋！”

  “砰！”

  不等安德一愣，林安猛然起身，目光冰冷的看向头顶的传送门。

  他承认安德说的有几分道理，每一条逻辑之间都相互关联，循环自证。可是太粗糙了，且这些理论有太多解读的方式！

  与其是说是真相，不如说是疯子的呓语！

  尤其是..

  林安明显感觉到安德正在拖延时间！安德也许真的知道了什么，但却故意绕来绕去，就是不说！

  “你很愤怒？觉得我在戏弄你？”

  眼见林安想要终止这场谈话，安德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却依旧无所谓的态度。

  只见他耸了耸肩，摊手笑道：

  “林安，你在愤怒什么？愤怒于我说的是错的？可就算是错的，难道这些东西对你没有启发吗？会伤害到你吗？”

  “当然，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人们对于任何违反自己认知的事，都会本能抗拒。这是存在我们基因中的保护程序，或者说是枷锁。”

  “说够了吗？”

  “你是不是还想说，人就像机器一样，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打上了烙印？证据就是刻在我们基因深处的恐惧？”

  “脑髓地狱？有些认知和限制是与生俱来的？”

  第一次打断安德的话，林安目光迅速扫过周围虚无的黑暗。

  这场谈话持续到现在，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安德究竟在干什么了！

  “这里不是鬼颅原来的样子对吗？从进入任务开始我就在疑惑，疑惑为什么场景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重启造成的熟悉感，现在看来，这里根本就是意志试炼里的那座城！”

  “你在用我最熟悉的记忆编造逻辑？”

  “不断唤醒我的记忆，不断让我自身验证...”

  不再去思考安德说的那些逻辑是否正确，此时此刻，林安竟发现自己似乎抓到了之前一闪而逝的念头！

  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林安神色猛然一变，他想他知道安德在干什么了！

  鬼颅...模因..认知...调用思维..重塑场景...！

  如果说鬼颅任务中的大量信息被安德隐藏了，可有一种东西是没办法隐藏的，但却迟迟没出现！

  （模因！模因的特性在哪里！？）

  （之前的任务难度大部分都集中在灵异特性上，虽然也有类似模因的特性，可是太弱了！我们没有一个人被感染，而唯一死在认知出错下的，只有“安德”自己！）

  一幕幕记忆瞬间浮现，林安瞳孔骤然收缩，下一秒便毫不犹豫直冲光门！

  该死！他知道了！这里根本没有终极的答案，安德只是用这个问题引诱他留下来！

  安德杀不了他！所以只能用污染认知的方式，入侵他的思维！

  只要他接受任何一条逻辑，他的心灵防线就会出现缺口！

  然而出乎林安预料，此时的安德竟好似根本不在乎他发现了问题所在，连半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林安，你的确很聪明，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那就是我没有在污染你的认知，这里真的存在答案。”

  “我绕来绕去说这么多，不是为了拖延时间，也不是为了害你...”

  “我只是想...."

  "测出系统的底线究竟在哪...”

  身后的声音忽远忽近，林安身形一震，冲向出口的脚步也随之僵硬停下。

  他不是被安德的说辞所拖住，而是光门不见了！

  系统自动生成的光门不见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消失！？）

  不待林安惊骇回头，下一秒，安德的声音便回荡在整个世界。

  “林安，很意外吧？”

  “光门之所以会消失，是因为任务根本就没结束。”

  “如果是在变异前，那任务的确结束了，可惜的是，最后的任务是杀死我。”

  霎那间，画面陡然一变，犹如撤下了幕布一般，一颗庞大到足有整个城市大小的人头瞬间占据了林安整个视野。

  看着自己脚下的人头，林安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安德要刻意限制他们看到城市的全貌！

  巨口一张一合，空悬在一片虚无中的人头，就好似无法言喻的超级存在！

  只见足有千米的眼球中，安德仿佛欣赏林安的惊骇一般，怜悯开口：

  “林安，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你带着尸体离开？”

  “答案很简单，这里真的存在足以对抗系统的终极，只是系统将我困在了这里，它不允许我将认知带出去。”

  “那头熊其实猜对了，你们的身体就像U盘一样，可以储存信息。”

  “我原本是想将鬼颅的认知分散到每个人身上，以此来躲避系统判定。”

  “我不想得罪你身后的那位超级存在，在原本的计划中，我甚至想过就算计划出现问题，那位也能出手救下你，增加成功概率..”

  声音一顿，安德仿佛俯瞰蚂蚁一般，看着僵硬在原地的林安叹息：

  “可惜，你太警惕了，你意识到了我的存在。”

  “那么...我只能赌一把了...”

  ...

  “滴！三阶段任务已开启！请立即击杀鬼颅变异者！”

  “任务时限：180秒！！”

  ..

  “林安，鬼颅并非第二颗头，而是知道，便会成为鬼颅。”

  “我其实并不想让你变成鬼颅的，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带着你的身体...好好活下去的...”

  ...

  “179！”

  “178！”

  ..

  随着倒计时响起，林安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死死的压制在鬼颅之前。仿佛夺舍一般，犹如城市般大小的人头不断向他靠近。

  一道道黑雾混合着声音疯狂从他口鼻中钻入，瞬间冲入意识！

  ..

  “林安..放弃抵抗吧..”

  “就算重启，你也来不及逃出去了...”

  “你不是想终结末日吗？交给我...我们融为一体，我是唯一的觉醒者！”

  ..

  “滚...出..去！！”

  面色扭曲，仿佛天人交战。看着不断挣扎，宁愿捏爆自己脑子也不愿意被占据的林安。

  化作鬼颅的安德不禁目光愈加冰寒。

  “林安，你活着出去也毫无意义，能对抗末日的只有我..”

  "你真的以为你有你有自由意志？你不过是一无所知的可怜虫..."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的人类之所以会疯掉，是因为他们窥见了真相，而我，是唯一破解了枷锁的存在！”

  “本我，自我，超我！”

  “仔细想想！如果我们的行为超前于意识，那自我意识到底是什么！？我们做什么都和自我意识无关，而活下去，也仅仅只需要生物本能！”

  “如果我们真的有自我意识，那为什么思考时会有内心独白？人只有和人说话时，才会对话！”

  “所以！我们在和谁说话？我们心底的声音又是谁！？”

  ...

  “所谓的自我意识，只不过是我们在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你不假思索的拿起一杯水喝了下去，你所谓的自我意识，只是在后知后觉的解释自己为何要喝水！”

  “以疯子为例！疯子只是解释不了自己在做什么！一个疯狂的刽子手，如果能冷静的给出杀人的理由，那就没人认为他疯了！”

  “以此逆推。”

  “我们的意识为什么要解释自己在做什么？又是解释给谁听？”

  安德声音陡然一顿，而林安的反抗也随之停下。就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将林安思维冻结。

  下一秒，看着和当时自己一样愣住的林安，安德一字一顿，冰冷开口：

  “你玩过游戏吗？林安？”

  “在游戏里，每个NPC头顶上都会顶着一行字。那就是他们的内心独白。”

  “而这，就是所谓的自我意识。毕竟如果NPC头上顶的事一行行不知所言的乱码，玩家看到后会很烦的。”

  “呵..”

  “你真以为系统口中的【玩家林安】，指的就是你？”

  ----------

  “咔嚓”一声，仿佛玻璃破碎。

  安德怜悯的看着得知真相的林安，在他眼中，林安头顶上的内心独白，已然一片空洞。

  他并不意外林安的反应，毕竟没人能接受自己只是一个NPC。一个自以为有意识，但什么都看不见，只是被“命运”安排的行尸走肉。

  他能觉醒，能意识到这一点也是因为他心灵掌控者的能力。当然，也许和他本身就是被制造出来的有关。

  在接触鬼颅前，他就无数次问过自己，我到底是谁。

  每个人的想法在他眼前就好似对话框一般浮现，就好像置身在游戏一般，只有他是活着的。

  “林安，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真相的确如此。”

  “人类的起源不过是承载超我意识的机器，当玩家没有降临时，我们便是自动运转的载体。也许每个种族都是这样，就像游戏选人的界面，不同种族便是不同职业。”

  “在很久以前，人类只有本我，就像动物一样。我们没有眼睛，浑浑噩噩的如野兽一般活着。”

  “直到有一天，玩家降临了，为了方便观察这个世界，他们为我们添加了眼睛。虽然我们没有真正的意识，但每一次玩家降临后，载体都会残留一部分认知，而这部分认知便如同数据库一般遗留下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恐惧“人类”。”

  “玩家是不会把我们当同类看的，在最早期的游戏里，一部分降临的玩家以屠杀我们为乐，以至于这份恐惧深深的刻在我们基因深处。”

  “当然，也有玩家热衷于建设文明，他们扮演神明，留下科技和传说，还有一部分也许是出于怜悯，也许是无聊，他们留下了神创造了世界，创造了人类的信息。”

  “后来，玩家或许是越来越少了，而我们对玩家的认知也逐渐模糊。这些信息演变成了神话。”

  “但是有些骨子里的东西，依旧存在。”

  “比如我们总是会迷茫自己究竟是谁，来自何处，去往哪里，因何存在？如果我们本就存在，怎么会有这种问题？”

  一声不知何意的叹息，安德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虚无，只打算彻底占据林安。

  “说实话，我其实很想和你并肩作战。毕竟哪怕你没有觉醒，但在设定中，你也必然是重要角色。你的模版，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存在。”

  “不必绝望，不必痛苦。”

  “哪怕我们是NPC，但NPC也有NPC的优势。你知道吗？林安..当我摆脱枷锁，重组意识后，我已经能看到这个世界运转的方式了。”

  “就像无尽的数据洪流，我相信以我的能力，配合你的身体，我们必然能终结这场末日！”

  说话间，安德庞大无比的头颅上浮现一抹笑意。

  虽然他还做不到修改太多东西，但他就像是代码中的老鼠，他相信自己只要能出去，必然能够窃取更多“本源”！

  “安息吧..林安。”

  “也许NPC也有完美者，每一个在这场游戏中痛苦轮回的我们，最终也会凝聚出反抗的执念。而你的存在，也许就是为了我们的诞生！”

  “一个真正能够反抗系统的完美者！”

  “你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就交给...！”

  “我。”

  安德猛然一愣，庞大的巨脸上瞬间充满错愕。

  原因无他。

  这最后一个字，根本不是他说的！

  “谁！？你是谁！？”

  安德失声问去，勿怪与他如此吃惊，在他眼中，原本已经被模因扭曲的林安，此时竟一脸平静，甚至戏谑的看着他！

  那目光中夹杂的情绪，就仿佛无可奈何，但却对他有着极大兴趣！

  “我是谁？”

  “唔..”

  “你可以称呼我为..”

  林安眉头微皱，片刻后轻笑一声：

  “林安。”

  “真正的林安。”

  话音落下。

  霎那间，安德只觉得一股暴虐到极点的意志瞬间从林安体内钻出，犹如纯粹的精神实体，蛇吞巨象般朝他大口吞去！

  “说实话...你真的很烦人...”

  "游戏？没有自我意识？终极？"

  “如此弱智的逻辑，也只有你会当真了！”

  “轰！！”

  一声轻蔑道极点的嗤笑，第二意志好似瞬间突破了“系统”限制，仿若星河般的精神力狂暴涌动，骤然将鬼脸砸爆！

  “这种级别的认知就想污染我？”

  “你也配！？”

  “我死过的次数，比你做过的*都多！”

  “砰！！！”

  漫天爆裂的黑雾如同黑血一般炸开，不待安德痛呼，第二意志冷笑一声后便单手点向自己眉心，一道道无法言喻的意识冲击便反向冲入鬼颅之中。

  仿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待安德重新凝聚回自身后，陡然对视上一双漆黑的眼。

  “安德，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是个弱智？”

  “你没有找到所谓的终极，更没有摆脱枷锁。你只是个白痴，被卡在任务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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