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辞汴梁
既然方别已经滚走了,那么殷夜没有办法,只能够一件一件穿好衣服。
当然,她脱下的衣服也很少。
准确来说只有两件。
上衣下裳。
然后对镜整理妆容,没有衣衫不整,没有云鬓半松。
虽然说之前殷夜让方别扶墙而出,但是方别更进一步,直接选择滚了出去,但是殷夜依旧可以一副春宵苦短日高起的姿态去出去,来给方别加点料。
只是这样很无聊,殷夜并不喜欢。
此时雄鸡初鸣,日初升,天际白。
殷夜走出方别的房间。
天空还是微黛色的,这个小院子里也并没有人,连方别都没有看到。
无人迎接,也无人欢送。
殷夜轻轻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小院的围墙之上。
……
……
“她走了。”何萍看着殷夜的背影,静静说道。
“是的,她走了。”方别看着何萍说道:“但是我总感觉,她还会回来的。”
“那是因为你总是在女孩子上面有一种蜜汁自信?”何萍看着方别说道。
“不,只是经历了这么多这样的事情。”方别静静说道。
“所以要我说,你就先挑一个不行吗?先处着,就算不结婚,也可以先交往着啊。”何萍叹了口气:“这样就不会有那么桃花债往你身上扑。”
“瞧萍姐说的。”方别挠了挠头:“我总感觉这样更不负责。”
比如说方别先找个薛铃当备胎,骑驴找马,等到等到自己真正喜欢的或者说等到时机成熟,然后把薛铃一脚踹开,再去另觅新欢。
薛铃:方别你做个人好吗?
老实讲,方别还是挺想做一个人的。
还是好人。
毕竟方别真的收到过了很多张好人卡。
何萍没有接方别的这句话。
“不知道她回去会对秦怎么说。”何萍淡淡说道。
“可能就是实话实话。”方别笑着说道。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走?”何萍继续问道。
之所以还留在汴梁,是需要得到蜂巢的同意之后,再进行进一步的转移。
而眼下蜂巢既然同样有意向与汪直合作,各取所需,那么无论谁是狼谁是虎,江南之行,总归有更大的必要。
“马上。”方别回答道:“先把玉魄的借用期用完再说。”
玉魄毕竟只借了七天。
“也是。”何萍点了点头。
这些天来,何萍真的得到了玉魄的很大好处,否则的话,也没有把握能够在几天时间里,就能够将紫极天象修炼到第三层的地步。
……
……
西湖小筑,晨光熹微。
蜻蜓在一朵尚未展开的莲花上停住,荷叶上蹲着一只闭目养神的青蛙,青蛙一直盯着那只蜻蜓,相对于普通的猎物而言,这只蜻蜓个头稍微大了一点。
但是青蛙依然很想尝试一下吐出来舌头。
毕竟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结果。
于是青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吐出舌头,向着那只红翅膀的蜻蜓激射而出,但是伸到一半,就好像碰到了无形的墙壁,弹射出来的舌头无力地被弹了回来。
而蜻蜓也受到了惊吓,振翅向着远方飞走。
殷夜在池水旁看着这一幕,稍微有些失神。
而在她的身后,秦阴冷的声音静静传来:“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有。”殷夜点头说道:“不过不方便在这里说。”
“好的。”秦点了点头:“那么还是老地方吧。”
西湖小筑算是蜂巢在汴梁的大本营,不过因为西湖小筑的来历神秘,最终的产权归属也非常地模糊,所以说在官府的层面上,西湖小筑的底细本身就是禁忌的一种。
正是依靠这种禁忌,蜂巢才能够在汴梁已经危如累卵的当下,依旧可以气定神闲地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与使命。
秦说的老地方,是他那处半露天的温泉,因为体内依旧残留有何萍那阴冷的剑意,所以秦很依赖通过温泉来压制自己的伤势。
当然,这里也是秦的专属场地,整个西湖小筑中最为神秘的地方之一。
不过在殷夜看来,这里并没有什么神秘的。
秦并没有脱衣进入温泉之中,而是随意席地而坐,然后看着眼前的殷夜:“所以,说吧。”
殷夜点了点头,于是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方别对于殷夜的怀疑是实话实话。
但事实上,殷夜选择了一句话一句话说。
从最初的敲门开始,到方别说的每一句话,到殷夜所说的每一句话,殷夜都能够没有任何谬误差错地向秦复述出来,并且某些殷夜认为比较重要的话语,还模仿了当时方别的情绪与语调。
当然,大多数时候方别的情绪和语调都是接近固定的,这方面的价值并不是很大。
方别其实和殷夜聊了挺久的。
那么殷夜将这一切完整复述给秦,也用了挺久。
然后讲到殷夜在离开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然后钻进了方别的被窝里面。
秦依旧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这个就与翡翠王冠没有什么关系了,就像殷夜所说的,她与秦其实就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秦只管她的工作,并不管她的生活。
“然后我就睡着了。”殷夜看着秦说道。
秦挑了挑眉毛,是真的有点意外:“睡着了?”
“睡着了。”殷夜确认说道。
关于殷夜的失眠症,秦并不是有没有耳闻的程度,而是一清二楚的程度。
所以当殷夜说自己一觉到天亮的时候,连秦都不得不感到意外。
“你真的喜欢他吗?”秦向殷夜确认道。
“不清楚,应该算不上喜欢吧。”殷夜看着秦静静说道;“毕竟我与他并没有什么深交。”
“但是就我的标准来说,他是目前最契合标准的那一个人,所以说真的选择他的话,我也是愿意的。”
秦笑了笑,然后就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所以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所以我想要向秦大人暂时告别。”殷夜看着秦说道:“很抱歉我希望暂时离开您的身边。”
“所以你想你去哪里?”秦问道。
两个人一起用了很多所以。
因为所以,科学道理。
所以代表着一种承接的关系。
“我想要和他们一起去江南看看。”殷夜这样说道。
“当然,我可以继续成为秦大人的耳朵和眼睛。”
“帮助您注视着您所希望注视的人。”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对于这样的请求,答应的可能性真的无限低。
因为对方的气味能够让自己更好地睡觉这样一个有些滑稽又不可思议的理由,自己最得力的助手竟然想要跟着对方跑了。
泥人都有三分土性,更何况秦不是泥人。
他就是秦。
秦看着殷夜的眼睛。
殷夜黑色的眼睛静静与秦对视这。
然后秦点了点头。
“好的。”
……
……
郭府。
碧色的玉魄被藏在匣中,但是依然能够看到从木匣中溢出来的淡绿色灵气。
这样的至宝,整个江湖恐怕也真的只有这一件。
而这一件玉魄此时就在方别的手中。
“交易完成。”方别看着面前的郭盛,这样静静说道。
当初用来借郭盛玉魄的条件,就是解除蜂巢对于郭盛的刺杀。
虽然说郭盛如果一直呆在郭府的话,那么他的安全是绝对可以保障的。
但是如今的问题就是——郭盛并不希望一直待在郭府的方寸之地。
那么萍姐的出手就很重要。
也只有萍姐出手,才能够扫荡一切牛鬼蛇神。
郭盛接过木匣,看着方别:“萍姐怎么样了?”
“比你想象中还要生龙活虎一点。”方别笑着说道:“当然,我这次来不仅是要交还玉魄的。”
“那还有什么事情?”郭盛问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知无不谈。”
“当然可以,不过你或许也未必真的会说。”方别依旧淡淡笑着说道。
方别的笑容就是他最大的伪装。
“所以你想问什么?”郭盛想了想,没有打包票。
因为虽然方别本人是真的绝对可以信任。
但是到了郭盛这个级别的话,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并不是郭盛知道的每一件事情,都要亲自告知方别知道。
“我想了解关于汪直的更多事情。”方别看着郭盛说道。
“我已经说了很多。”郭盛稍微有点意外,然后他认真向着方别解释道:“汪直的情报真的很神秘,能够掌握的不多,他也很擅长隐藏自己。”
“如果这一次不是为了要给朝廷斗法,汪直掀开了自己之前隐藏的很多底牌,否则的话,我们能够掌握的情报就更少。”
“那么有什么你知道但是我们不知道的情报呢?”方别看着郭盛说道。
“你之前不是对汪直不感兴趣吗?”郭盛道。
“此一时彼一时。”方别静静解释:“蜂巢除了关于汪直的任务。”
“当然,并不是杀汪直。”
“而是尝试帮汪直杀人。”
郭盛微微有些咋舌:“你们蜂巢就这么擅长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有些土,不动也得动。”方别说道:“我打算明天就走。”
“那批货物,能不能再给我搬到船上。”
“我希望有机会和汪直真正见上一面。”
“而你的那些货物,就是最好的敲门砖。”
“感情我只是一个工具人。”郭盛看着方别说道。
“你本来就是工具人。”方别笑了笑说道:“当然,最好的工具人。”
“可以吗?”方别问道。
郭盛沉默了片刻:“你能保证汪直一定会死吗?”
“所以保证是一份资料,不保证则是另一份资料吗?”方别看着郭盛说道。
如果让汪直知道郭盛曾经泄露了这些东西,并且在一切结束之后,汪直这个大海贼还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倒霉的就是郭家。
这一刻,可以说是一个非常经典的站队时刻。
“汪直活不过今年。”方别看着郭盛道。
在真实的历史上,汪直确实没有活过尝试与朝廷斗法讨价还价的那一年。
不过当如今的一切都被彻底搅乱的时候。
汪直能不能活过今年,方别其实不太确定。
不过有句话准备怎么说呢?
如果别人不想要体面的话,那么就有人会帮他体面。
汪直如果真的能够活过今年的话,那么方别是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汪直去死。
虽然说死汪直一人,苦两浙百姓。
但是大乱之后方有大治。
汪直是留是除,其实方别自己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定数。
“好的。”郭盛看着方别:“我会尽快在你离开之前给你整理一份完整的汪直材料。”
“甚至包括汪直有几房小妾,又生了几个儿子,甚至说在两浙地界,汪直又置办了多少良田美宅,这里面都会有相应的记录。”
方别看着郭盛,嘴角静静露出微笑:“多谢了。”
郭盛点了点头,没有说不用谢。
因为将这些交给方别,郭盛自己,是真的承担这更大的风险。
只是他愿意相信方别罢了。
只因为方别值得相信。
……
……
在汴梁的最后日子里,要比薛铃想象中的还要快。
当重要的事情结束之后,剩下的时间里,只剩下数着将要离开的日子。
而当数着倒计时的时候,任何的倒计时,最终都会毫无美感地抵达最后一个数字,然后消失。
或者说倒计时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东西。
因为倒计时的本质,就是时间。
郭盛所允诺的那座大船,此时依旧停留在运河码头,不过与上次方别见的时候相比,还是进行了许多的紧急修缮,总体看来,依旧磅礴恢弘,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水上高楼。
当然——这本质上就是一座水上的高楼。
薛铃站在楼船的最顶端,看着四周渺小的一切,第一反应就是其实他们应该给这个楼船起一个名字。
比如说广域静默号之类的名字?
而正在这个时候,薛铃的身边传来了声音。
“这就要走吗?”薛铃回头,然后看到了穿着一身白裙的殷夜。
她戴着草帽,黑发飘扬,如无其事,平平淡淡地站在薛铃的身边。
薛铃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你,你怎么在这里?”薛铃惊呆了。
“我想上船。”殷夜侧头看着薛铃:“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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