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不过凌晨两点的样子，叶耀东就自动睁开眼睛醒了。

  有段时间没有这么早起来了，不过只要心里惦记着事，他就能立即爬起来，再加上白天也补了一个觉，夜里精神饱满。

  他窸窸窣窣的起来穿衣服，林秀清迷迷糊糊的说了两句叮嘱的话后又继续睡。

  码头外面手电筒的光亮已经有不少了，摇晃着的光晕，他出去的时候，阿光那边人还没到齐，但是已经在搬运东西了。

  他也跟着一块搬运，然后又跟着小船来到了大船上。

  等一下准备妥当就绪后，岸边的渔船都快走光了，丰收号才动了起来，叶耀东跟阿光两个人站在甲板上吹风闲聊。

  叶耀东其实觉得阿光事多，还特意去省城打听，那么麻烦，在这个交通不方便的年代，不要说去省城了，去县城大家都觉得太远了。

  要是看对眼的，直接确认，让人交代一下家庭背景，打申请报告，本来当兵的祖宗十八代都要审一遍，他这个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陈队长有说灯塔啥时候建完吗？”

  “不知道啊，当时我又不在家，只是我爹听马婶说的感觉有戏，映秋也会满意，所以就想着打听一下家里情况，然后再决定，免得结婚之后发现家里情况复杂。”

  “那关系也不大，他反正当兵的，又不在家里，家里情况再复杂，也不用他回去面对。”

  “那还是得去看一下，不然都不知道家在哪里。”

  “你就不怕自己跑一趟，然后回来到时候，人家没这想法，直接拒绝了，你不白跑一趟？”

  “马婶说有戏，我爹也觉得可以，所以就想让我去看一下，如果到时候直接拒绝了，那就算了，正好死心在附近哪里重新再找一个，将就吧。不然我爹现在总摇摆不定的，我妹也拖不起。”

  既然都想好好的，那他也不说了。

  他想，大概是这些天吃太饱了，最近又挣了一笔钱，然后又过于闲了，所以就闲着也是闲着，就跑这么一趟。

  所以说人还是不能吃太饱了。

  他反正是顺势跟着去，然后打听问一下自己关心的事。

  “听人说你之前码头冒出来的那个亲戚，现在说什么要叫你们回去祭祖，什么时候？”

  “两个月后，这一趟跟你一起去也是想着打听问一下看看，当面说比较好，电话里头讲不清楚。”

  “哦，那你要是有另外的事情，我就自己去打听，我们在码头汇合好了。”

  “到时候看吧，等上岸了再说。”

  阿光点点头，“那回船舱里躺一会儿吧，我爹开船，他的床铺正好空出来给你躺，靠岸都得中午了，时间还长的很。”

  “好。”

  其他船工早就在忙完后回船舱里躺着了，两人也一起进去，漫漫长夜，还早的很。

  叶耀东没那么多毛病，别人乱七八糟的床铺也无所谓，海上爷们有个地方躺就行。

  机器的嘈杂声不断，渔船一直摇摇晃晃，人家起来干活，他一直躺着，只是半睡半醒的，到完全清醒的时候才爬起来吃饭，吃完饭人家干活，他依旧躺回去。

  直到快到省城码头了，阿光跑来叫他，他才赶紧跟着起来。

  其他船工们都还躺在那里，这一路上光行船赶路了，并没有停下来捕鱼。

  等他们下了船，上到码头后丰收号才又紧接着离开。

  叶耀东伸伸懒腰，扭扭脖子，“直接让丰收号送过来，一路上可耗油不少啊，以往天擦亮就差不多可以下网了，现在一直到中午，等再开出去，能放网估计都半下午了，浪费了好几网。”

  “没办法，谁让坐车不方便，来回转车估计都得花一天时间，太远了。”

  “确实太远了，坐车太折腾了，交通道路都太差劲了。”

  阿光耸耸肩，两人边说边一块走到码头上。

  省城的码头即使是中午也是人声鼎沸，全天都断断续续的有船靠岸，岸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也不断。

  叶耀东左顾右盼的张望着，正好对上坐在那里嗑瓜子叶耀海的眼神，对方惊讶的看了他一下后，又立即赶紧站起来朝他走来。

  “叶耀东同志！”

  “老大哥乘凉啊？”

  “哎，闲着也是闲着，今天什么货，正好救济一下我，你不在我都好久没开张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靠岸一下省城？”

  “这一个月我跑浙省了，刚回来就碰上台风，然后就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海，今天也是陪我妹夫过来，就想着顺便找你聊聊天。”

  “那好啊，走着走着边走边聊，顺便给你说一下宗祠的事。”叶耀海勾着他的肩膀，直接拉着他往他的小寮子去。

  叶耀东脚步停在那里，“等等，我还得陪我妹夫办事。”

  “办什么事啊？需要人帮忙不？我手里还有几个兄弟可以帮忙。”

  “是要去打听一个人。”叶耀东看向阿光。

  阿光给他说了一下自己要去的镇跟村子，说是自己要打听一个人。

  “这不就我们老家附近的一个镇吗，村子我是不知道，镇我知道，你要去的话，现在坐巴士车赶不了一个来回了。只有去到镇上的，没有去到村子里的。”

  “我坐拖拉机应该可以吧？请一个拖拉机带我过去，然后等在那里，到时候再送我回来。”

  叶耀海沉思了一下，“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就叫个兄弟开拖拉机送你过去，到时候再带你回来。”

  阿光看了一眼叶耀东。

  叶耀东也很犹豫，“你自己看？”

  阿光看向叶耀海笑着说：“你是东子的同宗同族兄弟，东子之前也说货给你收了好多次，也都帮了不少，省事很多，那老大哥既然能帮忙，能给我省点事，那就拜托你了。”

  “好说，反正也没活干，几个兄弟闲着也是闲着，大家都不是外人，我就让个兄弟跟你跑一趟。那段路我们也熟，也省得你随便叫个拖拉机，到时候还得一路问，耽误时间。”

  阿光觉得也很有道理，有认识路的，那就不用抓瞎耽误时间。

  “那就拜托你了。”

  “走，回里头去。那就让东子留下来说话，我让个兄弟陪你一起去，给你带路。”

  叶耀东被他勾着往前走，听着他已经很顺口的喊他东子，也只是面上带笑。

  他也坐到小收购点的门口，看着叶耀海叫了个人过来吩咐，然后没一会儿就开了个拖拉机过来。

  “那东子你就在这里跟老大哥说话，我这里既然已经有人能带路，那我就自己去好了。”

  叶耀东点点头，“那你小心一点，早点回来。”

  叶耀海也叮嘱带路的兄弟要照顾好人，然后他们就立即出发了。

  “去整点酒菜，我们就在门口边乘凉边聊天，顺便等你妹夫回来。”

  “大白天的就喝酒啊？”

  “喝酒叙旧还挑什么白天晚上？高兴了随时随地都可以。”

  边上其他人听到他说的后，立马就跑去准备了，叶耀东也不说了。

  叶耀海掏了掏口袋，抓了一把瓜子给他，“先嗑瓜子。”

  “老哥这日子也蛮悠闲的，别人在太阳底下汗流浃背，你坐门口悠闲的吃瓜子。”

  “没办法啊，生意不好做，只能偶尔开开张，靠你们这样外来人的船了。”

  “老哥原本做什么的？”

  “我原本？我原本做的可复杂了。”

  “走私？”

  叶耀海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你怎么这么直接？张嘴就来，吓了我一跳。”

  “啊，我也是觉得大家不是外人，所以就直接了当的问了啊，现在干这个的不是很普遍吗？到处都是贩私者，都明牌的。”

  叶耀东呵呵的笑，反正又不是他走私，他有什么不好直接了当的问的？

  “那不是，别瞎猜。”

  “哎，你要有干这个的话，我还能跟你打听下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一种灌装机器，可以把液体灌装到一个塑料袋里面，然后能自动封口，不漏出来。不知道有没有全自动的，半自动的也可以。听说是进口的，从国外引进来的，国内没有产。你知道这玩意不？”

  “国外产的？哪个国？”

  “不知道哪个国啊，我也没见过，就是听人说过。”

  “我晚一点给你问一下。”

  “老哥还真的有门路啊？”

  叶耀海撇过头去看他，“你可别乱想，我可不是干那个的，我等晚一点问一下老家的那些华侨们，问问他们能不能知道，他们哪个国的都有。”

  叶耀东惊讶了，“都是同宗同族的本家人？还没走？”

  “对啊，回来捐钱修宗祠，修妈祖庙，修路，又给老家村子办厂，唱大戏都唱7天，那几天别提多热闹了，然后现在各地政府都在挽留他们，现在也到省里了吧，估计也差不多要离开了。这两天我给你问问。”

  叶耀东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真强啊，这些华侨真有钱，特意回来建设家乡。”

  “以前也苦的，八山一水一分田，找不着出路，就只能出国了。”

  “早上被拒签，中午拜妈祖，晚上就登船是吧？哈哈哈哈……”

  叶耀东原本只是说笑的，这是几十年后网络上传播的段子，福建人全球免签。

  只是在他说出口大笑的时候，叶耀海惊讶的表情，瞬间又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忽然间明白了啥。

  卧槽？

  卧槽？

  真相了？

  蛇头？

  他就随便说说的，给他蒙对了？

  叶耀海看着叶耀东震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好像露馅了，他尬笑了一下，“呵呵，干嘛这么惊讶，都是同宗同族的，问一下也没什么？”

  “老哥，你可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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