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次的主角却不是她，而是大房的刘氏和顾嘉。

看着刘氏与顾嘉从马车上下来时，面对李妈妈的面如土色，还有那种掩藏不了的恐惧和害怕，顾樱从未觉得这样爽快过。

下人们将主子们的箱笼搬进后院，伯府忙中有序，时不时有人悄声低语几句。

顾樱拢着厚厚的大裘站在廊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刘氏与顾嘉往永寿堂走去的佝偻背影。

想来上辈子，她们母女也无数次像这样看着她走进永寿堂吧？

那时她们脸上的表情是什么？

得意？讥笑？嘲讽？亦或是控制不住的幸灾乐祸？

京都的雪比南海猎场小了很多，柳絮般的雪花落在院中那座高大的假山石上，一株枯萎了许久的腊梅树，蜿蜒着枯老的枝丫，上头竟零星的开出了一粒嫩黄色的花苞，只是不仔细看，有些看不出来。

顾霜惊喜的弯起眼睛，偏过头，往这边走过来，拉了拉顾樱的衣袖，笑道，“二姐姐，你看，那棵腊梅树好像要开花了！”

顾樱一愣，仔细看去，果然在那黢黑的树枝上找到了一个不太显眼的花苞，若再仔细看，旁边还有几粒正在蓄势待发。

真是太神奇了！

这么多年，这棵已经快要死去的树竟然有了花苞？

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只感觉眼眶莫名发酸，枯木逢春犹再发，她惨死一世，也有重来的机会！这不正是象征着她的新生么！

顾霜没敢大张旗鼓的高呼，她们顾家这位老祖母是出了名的信仰邪神，最信鬼神之说不过，对此等诡异之事，娘亲教导过她，一定要谨言慎行。

“二姐姐，你说这树突然活过来，到底是吉兆还是凶兆？原本死去的东西活过来，看意头是好的，可恰逢大姐姐和江公子的事儿，似乎又不像是个好兆头。”

顾樱若有所思，摸着下巴，走近那棵腊梅树，突然嘴角化开一个淡淡的微笑，“老树开花，自然是吉兆。”

她正不知道怎么将顾嘉这个杀人凶手揪出来呢，如今看来，真是连老天都在帮她！

顾霜疑惑的眨眨眼。

顾樱却不再继续，只叮嘱道，“四妹妹，此事你先不要往外说。”

顾霜忙道，“好，我本就不想惹麻烦，这些事，一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樱笑笑，心里有个计划已经慢慢成形。

……

永寿堂里的灯盏亮了一天一夜。

刘氏与顾嘉出来的时候都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东平伯顾伯言怒气冲冲的从衙门回来，听说当着下人们的面狠狠扇了顾嘉几耳光，“丢人！你丢了我顾家的人！贱人！”

顾嘉被打肿了脸，最后又心灰意冷的被送进了祠堂。

一天一夜下来，永寿堂很平静，顾老夫人虽然看起来没有发作，不过沉着脸，气得一天一夜没用饭，下人们胆战心惊的伺候着，都知道老夫人心里头憋着一团怒火，没处发，迟早是要找个地方发泄的。

赵姨娘倒还好，顾嘉在外面丢了这么大一个脸，连累她女儿日后也不好嫁人，她只咬着牙冷笑了几回，还是觉得，名声这事儿日后再想法子慢慢捡回来，但痛打刘氏和顾嘉这两条恶狗却不容再等，这场冬猎场上的好戏，实在是痛快，只可惜她没能亲自在场看到顾嘉和刘氏窘迫，才真是太遗憾了！

汪氏的院子里十分安静，顾婉倒是很不开心的摔坏了几个茶盏，之后便没了动静，打探不出来什么。

胭脂将各个院子里打探来的消息一一都对顾樱说了一遍，“姑娘，老夫人不会拿我们暮雪斋出气吧？”

洞开的支摘窗前，供着一只鎏金的兽首小香炉。

东平伯府唯有这处小院儿还透着几分风平浪静。

顾樱一点儿也不怕冷，煨着一只温热的汤婆子，安静的坐在书案后，翻看着一本从母亲匣子底翻出来的医书，仔细阅看上头关于腿疾的药材和病例。

银兰替她泡了热茶端上来，送到她右手边，心里浮起淡淡的疑惑，不是说，伯府这位二姑娘大字不识么？

她瞧着，自家姑娘看书看得极为认真，没有半点不认字的茫然，心里疑惑更深。

银珠这时在熟悉暮雪斋，说是要给这破旧的院子设置一下安全防御机制。

如今，顾樱对自己院子里的这几个丫头十分信任，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热茶，暖和了身子，淡道，“快了。”

“啊？”胭脂垮着小脸，“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又没惹老夫人，老夫人凭什么拿我们出什么气？她可不能这般不讲道理。”

顾樱嗤笑道，“跟女人能讲什么道理，更何况，祖母年过半百，跟一般的女人也不能相提并论。”

银兰便道，“姑娘所说的，是不是永安侯的婚事？”

胭脂一愣，她是个呆子，心思浅，对这些事儿向来不敏感，只疑惑的睁大了眼睛，“这银兰姐姐，婚事怎么了？”

银兰笑道，“你傻啊，大姑娘这事儿一出，谁还敢顾家的姑娘结亲？只怕，侯府的退婚书不日就要上门了。”

胭脂一听，脸上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嘟囔了小嘴，不高兴道，“姑娘，你想想办法，总不能叫大房的人嘲笑了我们去。虽然奴婢知道姑娘不愿嫁给小侯爷，不过要是姑娘真被退了婚，只怕大房，还有外头那些人得往死里嘲笑姑娘了……”

银兰虽说也惋惜小侯爷的婚约，可看顾樱一副淡然的模样，便知道这位姑娘怕是心里有别的主意。

她也不急，就看姑娘怎么处理。

顾樱叹了口气，放下医书，笑道，“没事儿，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胭脂委屈的瘪着嘴，她怎么能不在乎，她最在乎的就是姑娘的名誉，不想看到姑娘因为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和指指点点难过。

顾樱望着窗外的雪景放空了一会儿，整个汴京，几大家族之间的关系逐渐在她眼底形成一张清晰的势力网图。

且不说这汴京都城之中，有多少情窦初开的少女都暗暗仰慕着世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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