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玄看到清河伏在自己腿上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吓得他顾不得自己那沉重的身子，径直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担心眼前是幻觉，所以打自己时，是用足了力的。一个红彤彤的手印赫然都出现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刺痛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是真的。”

  他的手在不停地打着冷颤，缓缓靠近她的脸颊，轻轻触摸了两下。不敢用力，生怕她像薄冰一般易碎。

  不觉间，沈意玄泪目，眼前的是清河，不再是冰冷冷的画像。原来她昨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反应过来的沈意玄，强撑着病体下榻上。想着地上凉，清河身子不好，不能就坐地上，避免着凉。随即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

  巨大的悬空感让清河有些不适，她毫无意识地转了个身。

  沈意玄不敢扰到她，也只能深情注视着清河；任由她翻转，他只要能看着清河，便也心满意足的。

  许是方才的悬空感，又或许是沈意玄那如炬般眼神，在不间断注视着的情况下，清河很快便醒了过来。

  清河丝毫未察觉沈意玄那惊讶的眼神，她下意识地用额头触碰了沈意玄的额头：“嗯。好多了。”

  说着便要起身去打些水过来，给他再擦拭一下。

  沈意玄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以为她要离开，随即拉着她的手：“清河，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就在他以为，清河会再次狠心离开自己时，却看到她那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沈意玄，我不走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清河被他拉住的时候，心里一愣。不过很快，她平复好心情后，转身朝着他盈盈一笑。

  “此话当真？”沈意玄满脸不可置信；生怕是自己听错，而忍不住要多次确认。

  “真的。”清河却毫不犹豫答应他，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莫名有些心疼起来。他也是一个人，一个渴望被爱的人。

  想想从前自己对他的态度，从来只有利用；有爱，但不多；自己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沈意玄将人拉入怀中，仔细认真地看着她：“清河，我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你真的愿意？失去心爱之人的感觉，我承受不住。”

  倘若清河只是这一刻心生怜悯地想要同自己在一起，往后她又想离开，他是真的承受不住；届时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他也不敢保证。

  “沈意玄你给我听着。我既打算留在你身边，便永远都不会离你而去。”清河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沈意玄眼色深沉；这一刻，他有些彷徨。

  “人人说你沉沦美色，荒淫无道。可北冥门阀林立，经济权力皆握在世家手，而寒门百姓却苦不堪言。你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削减世家实力。别人不理解你，我知道。”清河坦言，看着正在沉思的他，这，就是北冥现状。

  “北冥世家至上，权力始终握在少数人手中。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家的现象层出不穷；官场成了闭环，不利于官员选拔，那些老东西的思想迂腐，不懂变通。只有注入新鲜血液，才可以让北冥走的更远。”沈意玄眼里的光稍纵即逝，从未同他人谈论过这些。

  民是国之根本，在其位谋其本。沈意玄立志当一个好皇帝，他始终认为，北冥世家至上是弊大于利，北冥需要走一条新的路。

  “只是门阀争斗在北冥由来已久。这门阀制度不利于朝堂稳定；若任由其发展,最终必然导致阶层矛盾的对立,门阀世家与寒门百姓两极分化，后果不堪设想。倘若改变北冥的现状，就必须削弱世家。”清河理解他的想法，只是，这条路，迄今为止尚是看不到光明。

  “但这条路，很远很远，我就连尽头在哪，都尚未可知。”归于现实，沈意玄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还能走多远处；更不知，自己这个身子，还能坚持多久。

  “所谓圣人之治，贵在与众共治。沈意玄，无论以后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清河看过太多世家之争，明争暗斗，波谲云诡....

  “这一路走来，无日不战战兢兢。我担心会连累你。”沈意玄的思想在做斗争。他无法割舍清河，可又担心她会受到牵连。倘若为了一己之私，而让清河同自己站在一处，面对风雨。

  他这身子的情况，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只怕是油尽灯枯了。

  不，他不能这般自私，他不应该这般自私。

  “沈意玄，为了天下百姓，我愿意继续做那个借口。”清河有些生气，明明都计划好了，到头来他却打了退堂鼓。

  “你....”沈意玄下垂的手，慢慢握紧起来；想着她口中说的“借口”。

  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沈意玄你放心；往后的路你只管向前便是了，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清河抿了抿嘴，仔细抚平他的额头。

  清河明白他的顾虑；只是她想看一看太平盛世。毕竟，她红颜祸水的名堂，可是声名远扬的；不在乎再多几个绰号。只要能帮到沈意玄即可。

  “毕竟，这天下只有我才是最合适的做这个借口的，不是么。”清河的指尖划拉在他的脖间，微微笑着。

  她知道，沈意玄即位以来，做了很多。只是不够，远远不够的。

  “可是这对清河你不公平。”沈意玄摇头。

  “敢问陛下，册封清河为后时，处置了大批贪官污吏；以搜刮世家之财修来建的酒池肉林；役使北冥各州县的囚徒去打造运河...这桩桩件件不都是借着清河的名义？”清河笑得不羁。

  酒池肉林里，搜刮的是世家的钱财，那里面有的是美酒佳肴，世家子弟们也曾几度沉沦于中。用他们的钱财，花在他们身上，他们断不会拒绝。

  不得不说，沈意玄的盘算是成功的。

  届时沈意玄的处境艰难。在朝堂上除了要应付世家，还有沐清城的虎视眈眈。他以自己的名义去做尽荒唐事，先让世家都沉沦于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玩的尽情了，他们的警惕便也有所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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