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中杀和屠两个字面意思既有相同，又有不同之处。两个字虽然都包含暴力血腥剥夺生命之意，但杀往往指的是剥夺单个人体的生命，而屠往往代表是剥夺更多人的生命，甚至包括所有牲畜。

  从杀到屠杀不是简单数量级的增加，而是发号施令的将军将领心里负罪感呈指数级别的增加，尤其对于叶方这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儒将来说，下达一个屠村的命令是极度艰难的。

  只是此时此地此刻，他别无选择。

  当叶方说完那句话后，电话那边的陆九歌语调明显停滞了一下，剧烈的喘息声顺着通讯的电波传进叶方的耳朵里。

  “我知道怎么办了。”随即陆九歌挂断了电话，紧接着村子里又出现了长时间的枪声，直至完全消失。

  叶方眼神一黯，缓缓闭上了眼睛，此刻他深深体会到从古至今的将领那一言出万人死的军令当真不是那么好下的。出于个人的好恶眼前这些人自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也许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有鲜血，战场厮杀你死我活叶方是不会有这么大心理波动的。但面对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甚至已经投降的人再施以剿灭的命令，这对于叶方来说是需要极大临机决断的。

  好在叶家优秀的基因赋予了叶方这方面的能力，同时通过与刘建柏所代表上层的对话也明白了此行“清理”的意义，真的就是“清理”这个字面意思，就是打扫干净，让伊州成为一片净土，一片任何境内外势力都不敢染指的安全之地。

  当叶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不远处已经苏醒的塞亚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看样子是所有对话他都听见了。

  此刻塞亚的眼神中夷然被恐惧填满，无以复加，他真的不能想象在这片天空下，竟然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塞亚就见叶方掏出手枪缓缓对准了自己，黑色瞳孔瞬间放大，刚要求饶，叶方就狠狠扣动了扳机。

  一颗子弹正中塞亚的眉心，塞亚应声倒地。

  “对不起，这件事没有见证者。”叶方缓缓说了一句收起了手枪，不远处的两名特战队员只是扫了一眼，之后又继续警戒了。

  半小时后陆九歌和秦峰带队折返回来，两个人脸上虽然带着些许疲惫，双目却依旧带着战后狂热的眼神，浑身的血腥味隔几米远就能闻到。两支小队返回的时候，身后的元沈乡接连发出几声爆炸，随即燃起熊熊大火，火光高达十数米，黑烟滚滚，在黎明的清晨甚是显眼，十数公里外都清晰可见。

  回去的路上整个车厢都很沉默，很多人都自动进入了睡眠状态，但是叶方、陆九歌和秦峰三人却借假寐掩盖回避谈论这件事。对于陆九歌和秦峰来说是职业军人，只要是正义的战斗心理上并不会有多少负罪感，枪杀俘虏这种事情在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并不是没有遇到过。

  只是这次人数太多了，甚至其中还包括.....，这也许才是所有人最难度过的心理关口。叶方虽然没有经历屠杀，他却是发号施令的人，陆九歌和秦峰虽然不是自作主张却是实际执行人，双方各有关口需要过。

  离开元沈乡整个小队需要补充弹药，补给点是数百公里外的和图市，也是叶方此行目的地之一。

  就在叶方一行人继续朝和图市进发的时候，金山镇连长艾志勇收到了兵团参谋部的通报，临近元沈乡某地似发生了大火，这是临近元沈乡其他连队的了望哨发现后通报过来的，并且临近连队已经派了一个排前往探查情况。

  艾志勇收到消息后立刻带队紧急前往元沈乡，元沈乡是金山镇属地管理最偏远的村屯，这里因为民族形势复杂一年也来不了一趟，即便过来的时候都是持械随行，所以一说是元沈乡附近出问题艾志勇头都大。

  行至半路的时候艾志勇接到前期抵达元沈乡一个排长的汇报，排长汇报的声调都是颤抖的，似乎是看到什么惨烈的场面一样。

  “你说什么？！停车！”艾志勇让车队靠路边停下，然后大声问道“继续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电话那边的排长讲自己所看到的情景告诉艾志勇的时候，艾志勇大惊失色，挂断电话后立刻指示司机加足马力朝元沈乡开，能开多快开多快！

  “好几百具烧焦的尸体？！元沈乡是发生战争了么？还是种族灭绝！”艾志勇额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几个小时后艾志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元沈乡，发现曾经的元沈乡已经变成断壁残垣一片焦土，甚至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烟厮杀的味道，焦尸散发出的味道让艾志勇这名老兵都忍不住作呕。

  原本先期抵达现场的士兵想清理一下尸体，却发现尸体层层叠叠被扔在一个深坑之中，在大量汽油覆盖燃烧后已经彻底粘连在一起，整个尸山如同一座黏合在一起的小山，根本无法清理。

  当艾志勇带人来到面前已经焦黑一片尸山的时候，焦臭的味道让艾志勇再也忍受了“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跟着来所有士兵也全都吐了。

  “我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一旁的士兵是第一批抵达这里的，已经基本将整个村落勘察了一遍。但这里的士兵毕竟不是专业的刑侦查勘技术团队，也只能看了个大概。

  艾志勇将早饭全部吐干净了才感觉好一些，擦了擦嘴问道“你们先过来的，情况查的怎么样？”

  “我们估计这里的尸体不下两百具，应该就是元沈乡全村的人了。根据记载元沈乡在册人员三百一十八人，由于最近两年没有普查这方面人口，但应该在这个上下。根据现场勘察来看，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枪战，我们发现的弹孔数千个，密密麻麻，这种交火程度不像是单方面的屠杀。”

  艾志勇跟着勘验的士兵在村子里断壁残垣里来回走着，从地上捡起几个弹壳，其中有AK47的，还有另外一种弹壳。艾志勇认真看了一下手里的这个弹壳，一眼就认出来竟然是华夏军中冲锋枪的制式子弹。

  “我靠，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上峰有部队派兵剿灭了这里？！”艾志勇望着面前有些烧脑的场景挠着头冥思苦想着，这个时候又有电话打给艾志勇，说在他辖区还有一处村庄发现了大量尸体，场景跟现在如同出一辙。

  “草！还有完没完了？！”艾志勇有一种要哭的冲动，但是士兵报告的地方距离这里超过两百公里，艾志勇只得让自己的副手立刻带人过去。

  放下电话后，艾志勇知道这件事太大了，自己根本瞒不住，所以立刻将这边第一手的情况向上级机关报告。

  这条讯息立刻通过特殊渠道直接传至伊州兵团指挥机关，发生这种重大案件，同时现场还发现华夏军中子弹，这种事情要么就是统一指挥，要么就是涉恐事件。案情通报第一时间被放在了伊州军区司令员杨栋的办公桌上，现场还有伊州兵团负责人，伊州政府副主席李鸿哲，这两个人实际构成了伊州地区的最高军事指挥机关。

  “老杨，这件事我们该怎么处理？是报，还是不报？报的话，我们会不会会很麻烦？”李鸿哲坐在杨栋对面，望着杨栋问道。

  此时的杨栋似乎并没有在听李鸿哲说话，而是在想这件事是不是叶方做的，如果是叶方做的话，他觉得这件事似乎有点超出他的掌控范围了。

  “难道他有上方的授意？”杨栋喃喃道。

  “你说什么？”李鸿哲望着喃喃自语的杨栋问道。

  杨栋抬头望了一眼李鸿哲，随后将叶方秘密抵达伊州的消息告诉了李鸿哲。

  “这个叶方是什么人啊？”李鸿哲问道，显然他对这个名字是陌生的。

  “老兄，你在伊州时间太长了，这个人有机会你可一定要认识一下。”随后杨栋就将叶方流传在市面上的传说跟李鸿哲讲了一遍，即便市面流传的野史居多，但也足够让李鸿哲震撼了。

  “叶家什么时候出来这么个妖孽啊？！”李鸿哲感叹道。

  杨栋笑着摇摇头，说道“他这次来据说是带着任务来的，叶老给我指示就是无条件的配合他的工作。”

  “也惊动叶老了，他跟叶老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李鸿哲吃惊的问道。

  杨栋摆了摆手，说道“那倒没有，不过能看出来叶老对这个本家还是非常关照的。”

  “叶老久未出山，怎么会对他这么关照呢？”李鸿哲问道。

  “这就是上面的事情了，我们管不了那么多。元沈乡这么大的事情极有可能是叶方搞出来的，只是不知道这件事...叶老知道么？我们是不是需要确认一下？”杨栋言语间有些迟疑，显然这种事情贸然请示是要承担风险的。

  李鸿哲听后也是一脸凝重，问道“你的意思带着尚方宝剑下来的？但是这件事也太大了，这...这是屠村啊。而且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的情况下，一旦这件事泄露出去，我们头上乌纱不保啊。老杨，你最好确认一下。”

  杨栋是叶老年代的嫡系部下，虽然关系很近，但是这种敏感的问题却也不好直接问询，想了半天杨栋说道“我还是直接问叶方吧。”

  “也好，先探探口风，我也好早做安排。”李鸿哲的职务横跨党政军，具有极强的行政调动能力，如果需要善后他就是最好的人选。

  随即杨栋给叶方打去了电话，聊了几句后杨栋就挂断了电话，一脸凝重之色冲李鸿哲缓缓说道“真是他做的。”

  李鸿哲脸色立刻变得不好了，继续问道“他怎么说？”

  “他说这些人都是境外极端分子，元沈乡是老巢，他们人员有限没有办法做善后工作，所以就把这个任务交给咱们，还特地嘱咐严密封锁消息。”杨栋沉声道。

  “这...这反恐力度这么大了么？”李鸿哲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善后工作，还有就是可能引起的连锁反应，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的话，社会舆论和国际舆论立刻就会天翻地覆。

  就在两个人手足无措被叶方这通电话击的七荤八素的时候，杨栋另外一部电话响起了。杨栋一看来电显示，立刻站起身神情严肃，冲李鸿哲道“是叶老。”

  “快接吧，看他老人家怎么说。”李鸿哲道。

  杨栋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并按下了免提。

  “叶方，那边有什么要求你全力配合，不要有负担。这对你们是一次考验，也是一次机会，懂么？”

  “谢谢老首长！我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好了，就这样，有什么事情多跟叶方沟通。大方向没错，结果就不会差。”

  叶老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杨栋转头冲李鸿哲说道“听到了吧，知道怎么做了吧？”

  李鸿哲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说道“我马上就去安排工作，尽快做一个预案出来，不行的话就直接来一个覆盖整个伊州的“安宁行动”，壮大声势，彻底消除影响社会的不安定分子，还全州老百姓一个晴朗的天空。”

  “难怪他们称你是小诸葛呢，还是你的鬼主意多，这么快就能想出应对的办法。”杨栋称赞道。

  “我会立刻安排人手去做善后工作，务必在最短时间将这件事平息掉。我还担心就是叶方的人手不一定够用，不行的话把军区和兵团的精锐都派出去吧。之前咱们不也收集了一些极端分子盘踞的据点么？只不过是没有证据，不如借着这个行动全部剪除掉！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行，这次的安宁行动就是要稳准狠，通知一线人员不要俘虏，必须以最强硬的手段将这些影响社会安宁的不稳定因素消灭！古人说乱世用重典，我看这条同样适于伊州全境。”

  叶方哪里想到自己的这次行动竟然无意中引发了伊州全境的“剿匪”行动，也是自此次之后伊州全境逐步恢复了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境内外任何极端组织和势力再不敢进入伊州捣乱，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被抓住，有死无生，根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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