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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细水长流


嘉宁公主哪里敢说?

  在太后与顾瑾面前,尚且能撒泼哭闹,太后总会心疼她,顾瑾也会为了体面而退让,但这样的招数,对皇帝有用吗?

  嘉宁公主都不用试,因为试了无疑是找死。

  她怯怯的跪在地上,低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对这个父皇的畏惧是深深印刻在骨子里的。平时皇帝心平气和的与她说话时,她尚且会战战兢兢,如今明显带了怒气,只会叫她怕到更加畏缩。

  对于这点,太后也很奇怪。

  分明皇帝对这个女儿的态度一直都很不错,从不曾斥责过,怎么父女之间的关系就能僵硬到如此程度呢?

  她不忍看着嘉宁公主惶恐不安,只能试图劝道:“皇帝,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吓着了嘉宁。”

  “吓着?”皇帝呵了一声:“朕哪里吓得着她?”

  “在朕面前看着倒是乖巧,没曾想朕的嘉宁公主,对着别人的时候却是有脾气的。”

  “你刚刚是在做什么?是在胁迫太后和贵妃吗?”

  “想要放皇后出凤仪宫?若是太后与贵妃不答应你又如何?是怪太后不慈爱,还是怪贵妃不敬中宫?”

  这还是皇帝头一次在妃嫔面前说了如此多的话,却也句句都是诘问。虽训斥的是公主,但在坐之人无一不胆颤心惊的站起身来,生怕稍有不对就牵连了自身。

  公主总归是皇帝的血脉,错处再多也就是责罚一番,就此揭过,但她们可不同了,但凡有个行差踏错,皇帝处理时可不会手下留情。

  嘉宁公主也被吓得直哆嗦,惊慌的摇头道:“不是的!父皇,不是的!”

  “儿臣不是逼迫,儿臣,儿臣真的只是想要帮母后求情。”

  “母后真的很可怜,那帮金吾卫,连凤仪宫都不叫她出,说是养病,又与软禁有何区别?”

  嘉宁公主说到伤心的地方,一路膝行到皇帝跟前,犹豫了一会儿后才抓住皇帝的袍角,低泣道:“求父皇,放了母后吧,若昭贵妃娘娘心里不痛快,儿臣愿意代母后磕头赔罪,或者换成将儿臣禁足公主府亦可,求您了……”

  皇帝看着趴伏在地上的女儿,心里只觉讽刺,面上却无波澜。

  “你这一哭二闹的本事,都是皇后教你的?”

  嘉宁公主没敢回话,只是慌张的神情就已经出卖了皇后。

  皇帝还是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她不是这般豁得出脸面的人,能当众如此,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看来皇后还是在凤仪宫里过得太舒坦了,不仅没学会反省,竟还妄图用公主来逼迫太后,如此德行——”

  “皇帝!”

  太后出声打断,母子二人四目相对,虽是无言,但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深意,眼神之间暗潮涌动。

  “姜妤,你先带着嘉宁去后殿歇一会儿。”太后发了话,又看着下面垂首站着的众人,淡声道:“今儿个也耽误了你们不少时辰,既请过安了,也都散了吧。”

  “皇帝和嘉宁不过是父女之间争执几句,不是什么大事,哀家可不想听见外面有什么闲言碎语的,都懂么?”

  “是,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妃嫔们和两位王妃都陆续离开,但屋内沉闷的气氛却不见好转。

  顾瑾察觉出这对母子间的异样,暗中在袖袍下勾了勾皇帝腕间的佛珠,待到皇帝转头看来时,才眨了眨眼道:“陛下进来这么久,就没发现臣妾的发饰有何不同么?”

  皇帝刚一踏进门时就动了火气,就算注意到了发饰的变化也没多说什么,他明白顾瑾这是在帮衬着太后转移注意,不免有些无奈。

  自己这是为谁出气呢?小姑娘竟还来拆他的台。

  皇帝暗自气恼,却还是卸下了威势,顺着她的意思问道:“怎么把凤钗换下了?”

  顾瑾捂着嘴笑:“母后说那凤钗像个光球似的,丑的厉害,便又给臣妾重新选了几支钗环,您且比量比量,是哪个更好看?”

  皇帝认真对比一会儿,与太后的意见多有分歧:“还是凤钗更配你,这些个太素净了些。”

  他愿意接着这话说下去,便算是默认了顾瑾岔开话题。

  太后这才放松了下来,靠在迎枕上怪道:“你自己不懂,还嫌弃哀家挑选的太素净?”

  “这女子的妆容啊,讲究个浓淡得宜,可不能见着好东西就往上叠。”说话间,太后还欣慰的看了顾瑾一眼,对她能及时拦住冲动的皇帝很是满意:“贵妃的容颜,哪里需要那么多华丽的钗环?装扮太过,反而遮掩了原本的美貌,叫钗环喧宾夺主了。”

  “哀家知道皇帝爱重贵妃,却也不能将好东西一股脑的往她头上堆,一点点的慢慢给,换着戴,每天都能看个新鲜,也不会太惹人眼,不就很好?”

  “就像这为人处世一样,讲究个细水长流,日子长得很,何必急于一时?走的每一步,都要稳当些才好。”

  皇帝漠然不语,太后也不知他这态度究竟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这个儿子素来都是有主意的,且很不受旁人置喙,心思更是叫人捉摸不透。

  或许今日才应付过自己,明日废后的诏书就已经晓谕前朝,后宫了。没得他一个亲口的承诺,太后实在是不放心。

  她有些头痛,只能转而问着顾瑾:“贵妃觉得哀家说的在不在理?”

  顾瑾觑着皇帝的脸色,虽然皇帝惯常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相处久了,她已经能很清晰的分辨出皇帝的情绪。

  就像现在这眉头平直,目光幽深,盯着某处似是在思量着什么,实则是余怒难平,心怀不悦。但显然,太后的话,他是听进去了。

  既是听进去了,顾瑾也不妨帮腔劝了一句:“母后说的自然是很有道理的,陛下?您也说句话嘛。”

  皇帝只能捏住小姑娘的手指,终归是退让了一步:“嗯。”

  “嘉宁太没规矩了些,朕可以饶她一次,却不会一昧纵容,还望母后能好好规劝。”

  “近两个月里,也不必再叫她入宫了,好好在公主府思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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