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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新年朝会


淡青色的光线从天边缓缓绽开,斜斜铺洒在朱墙绿瓦之上,大臣们从丹凤门鱼贯而入,排好队穿过重重宫墙,一直往里朝大明宫中而去。

  毕竟是新春的第一堂朝会,按以往的惯例,皇帝也就与臣子们互换一番新春的祝福,各部官员禀报一番开年的喜事,朝会便会在一派其乐融融声中散去。

  但是今年仿佛有些不同,皇帝宠爱的二皇子在北境迟迟未归,远赴陵州查办贪污案的景王倒是不日前回了京,还同杨砚书一前一后带回来几个凶犯,一时让京中这帮过惯了舒坦日子的官员们人人自危起来。

  好在今日的朝会以大宛国使臣进京,向大周朝进献了五十匹汗血宝马开场,皇帝在面见使臣之后心情颇佳,仿佛沉疴旧疾都得到了缓解,嗓音也更有力了些。

  “看来诸位爱卿都过了一个好年,个个都容光焕发,精神颇佳。”皇帝率先开口道:“望新的一年,诸位爱卿继续恪尽职守,替朕守好这万里河山。”

  底下附和声一片:“承蒙圣恩,臣等不敢有懈怠,往后定继续尽心竭力,辅佐陛下创千秋万世之功,延太平盛世。”

  随后便是一片山呼,颂祝皇帝万岁。

  “今日诸卿,可有本要奏啊?”在经过冗长的开场之后,皇帝终于将早朝拉回了正题。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半晌之后,太尉谢忠持白玉笏板迈上前,满面祥和道:“臣有本要奏,去年年末,翰林院直学士杨砚书临危受命赴陵州治理水患,现陵州百姓已得到安顿,杨大人在陵州带领州官兴修水利,广施善举,拯救万民于水火,令地方对朝廷的信任持续攀升,立有大功,该赏。”

  一语未必,身后一众文官皆呼:“臣等复议。”

  皇帝斟酌片刻,视线从满朝文武脸上扫过,问:“杨学士何在?”

  杨砚书闻声,从队列里走出:“臣在。”

  皇帝问:“此次你去陵州,的确替朝廷收复了民心,功不可没,你想要何奖赏啊?”

  杨砚书垂首,不卑不亢道:“臣身为朝廷命官,本就有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之责,赈灾陵州乃宣抚使的分内之事,臣无需赏赐,臣日后定当继续坚守初心,为陛下效力。”

  杨砚书话未说完,顾彦椿已经在身后翻了个白眼:虚情假意!

  顾彦椿站的位置十分靠后,按理说皇帝不易看到他,奈何他的表情实在丰富,一不小心被皇帝收入了眼中,对他道:“顾少卿,你是有何不同见解吗?”

  忽然被点名,顾彦椿吓了一跳,俯身朝中间跨了一步,讪讪道:“臣并无不同见解,只是臣以为,此次去往陵州的并非仅杨大人一人,景王殿下也去了陵州,甚至在短短数日便破获了陵州司马贪腐一案,将官商勾结的奸佞尽数揪出,也可谓还了陵州官场一片清明,应与杨大人一同封赏。”

  皇帝闻言,朝李南絮看去。

  月余未见,李南絮似乎比从前清瘦了些,挺拔秀颀的身姿立在大腹便便的百官之中,竟是难得一见的优雅端然。

  不得不承认,若论外在长相,李南絮在一众皇子中十分突出,看着很是让人舒心。

  皇帝问:“你既已查清此案,怎的没有递奏本回京?”

  李南絮道:“回父皇,儿臣在陵州的确查到司马陈习远与土匪、奸商勾结,贪墨朝廷军饷,意图对赈灾钱粮不轨,证据确凿,但是儿臣一直未找到陈习远所贪钱银去了何处,也对他被害之事十分震惊,故而不敢轻易写奏本回京。”

  皇帝又问:“此案朕并未给你设期限,既然有疑,你为何不在陵州查清了再回京?莫不成是受不了陵州的苦?”

  李南絮微微颔首,道:“陵州不苦,陵州山清水秀,气候宜人,儿臣之所以眼下回京,是因为这些疑点需要京中的官员替儿臣解答,也需要父皇您亲自坐镇,以正视听。”

  一语未必,满朝文武皆朝李南絮望来。

  李南絮回京之事闹得满城风云,几乎所有人都知,大理寺狱现关押了一个陵州女商人,景王手中也已捏有好几个奸商的供词,恐怕陈习远案牵扯了京中的某位大官儿。

  但众人还是观望的姿态居多,唯有一人黑着一张脸,满面愁容。

  皇帝扫了殿中大臣们一眼,观一个个缄默不语的模样,心中直觉此事或不简单。他虽身居宫中,但宫外的眼线并不少,他也知大理寺那女商人之事,只是没来得及过问。

  皇帝问:“景王,你说说看,你需要哪位官员替你解答?”

  李南絮顿了顿,朝杜之寻看去,道:“儿臣想问一问杜御史,通过陈习远之手敛了这么多的财,每每在百官面前针砭时弊时,心中是否羞愧?”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杜之寻眉眼微眯,不怀好意地看了李南絮一眼:“还请景王殿下慎言,臣为官三十载,向来公正严明,从不同流合污,景王殿下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胡乱栽赃。”

  李南絮冷冷瞥他一眼,从容道:“父皇,顾少卿已审问过陵州女商人陆湘,陆湘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并指认出其行为乃受陵州长史段庆指使,而段庆又受杜御史驱使,顾少卿手中有那女商人亲手签字画押的供词。”

  说着,顾彦椿朝前行了两步,双手奉上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纸,杨怀德一路小跑,呈到了皇帝手中。

  皇帝展开看了一眼,随即皱起了眉,直至看完,他已是怒意横生,在扶手上重重一拍,问杜之寻道:“杜爱卿,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杜之寻后背已经濡湿一片,好在皇帝对他并不武断,给了他开口的机会,他颤巍巍上前,一敛从前的嚣张气焰,谦逊道:“回陛下,微臣并不知景王殿下口中的陵州女商人是谁,陵州长史段庆微臣倒是听说过,但是与他向来无来往,微臣不知景王殿下为何仅凭一个女商人的证词便将矛头指向了微臣,且景王殿下适才也说,那女商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既然是罪人,她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

  杜之寻说完,后面追随他的官员也都纷纷附和。

  “是啊,怎可全然相信一个杀人凶手的供词,她兴许是死到临头了胡乱攀咬,想拉一个垫背的,此女子用心险恶啊。”

  “是啊陛下,杜大人向来尽忠职守,为官清正,怎会行如此贪赃枉法之事,臣不相信。”

  李南絮听着耳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质疑声,道:“杜大人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皇帝也觉得这些人说得有理,遂问道:“景王,仅凭一介女商之供词便治罪杜大人,的确说不过去,你可查到其他证据?”

  李南絮微微勾了唇角,眼里浮出一个群嘲的笑来。她面朝皇帝,掷地有声道:“儿臣有证人,段庆。”

  一语毕,满殿顿时鸦雀无声,烛台上火焰的燃烧声似乎都能听清。

  杜之寻脸色大变,几乎是咆哮而出:“段庆不是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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