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笑着和沈确问好的楚无疑，并没有得到他预想中沈确该有的反应。

  反而……

  “二哥……”

  几乎是在一瞬间，原本还挂着笑容的沈确眼中便蓄满了泪，在那里噗哒噗哒的掉着。

  这个惨遇“偶像恋爱塌房，对象竟是亲哥”的少年格外悲伤，他现在擦眼泪的速度都赶不上掉眼泪的速度。

  第一次认真追星的沈确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

  他本来以为楚无疑很保险的……结果……

  沈确凶恶地擦着眼泪，哽咽开口：“二哥，我恨你，我特别恨你。”

  不明白沈确落泪点的楚无疑微微偏头，被恨的沈长念则笑的更加温和，更加体面。

  “阿雀，别哭了。”

  他的声音中甚至有些笑意。

  “眼泪还是攒一攒吧，现在就哭，过一会眼睛会痛哦。”

  只能说，沈长念是懂怎么伤害沈确。

  沈确被他这一句话吓的眼泪瞬间止住，想哭又不敢哭。跺了跺脚便去为楚无疑取拖鞋。

  “无疑哥哥。”

  放下拖鞋，心碎的沈确无视自己期待已久的二哥，向楚无疑伸出手：“我帮你拎东西吧。”

  楚无疑回忆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是什么，便将左手的一个袋子送到了沈确手中。

  “这个是给阿雀的礼物。”

  他笑的很自然，语气也妥帖。“阿雀拿这个吧。”

  沈确红着脸收下了礼物，扭扭捏捏的向楚无疑道谢。

  沈家的内部是中西混搭的风格，玄关处有一个巨大的中式屏风。

  待他们绕过屏风，便看到了端坐在沙发上的沈父和江女士。

  对于楚无疑，江女士笑的很温和，而沈父则直接不正眼看这个“男儿媳”和离经叛道的二儿子。

  不过无人在意他。

  “你就是无疑吗？”

  放下咖啡杯的江女士笑眯眯的站起身，语气也很柔和：“真好看，难怪阿念会喜欢你呢。”

  听到她这话，楚无疑还没说什么呢，沈父就冷哼一声。

  楚无疑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和礼仪，将自己给江女士准备的礼物递了过去。

  而沈长念则将自己手里的给沈父的东西放到了他脚边，只轻轻叫了声“父亲”。

  不过沈父也不理他，又高傲的哼了一声。

  对于他的反应，沈长念很无所谓。

  反正今天一会那个谁就要回来了，自己没必要再和他吵架。

  而且，就算吵的次数再多，在激烈，他们都不会改变自己的观点。

  ……毫无意义的争执。

  “阿念。”看出沈长念心情不好的江女士轻声唤道：“来母亲这边坐。”

  被孤立的沈父：“……哼。”

  但依旧无人理会他。

  与沈父几乎是两个极端的江女士很快便越过茶几，拉上了楚无疑的手，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男儿媳”的喜爱。

  但那份喜爱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或许江女士自己也说不清。

  不过楚无疑一分也不会信就是了。

  这三个最少有108个心眼的人凑在一起，每一句话几乎都拐弯抹角，要人去猜真实含义，气氛却也堪称其乐融融。

  而那边的沈父孤孤单单，与热闹格格不入。

  “哼。”

  一直斜睨着观察情况的沈父又哼了一声，端起茶杯后粗饮了一口，又重重放下。

  但他依旧没有得到来自任何人的关注。

  不过这这样孤独的时光并没有维持很久，渴求目光的沈父很快便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随着夜幕降临时大门解锁的声音，除了楚无疑，几乎所有的沈家人都开始了正襟危坐。

  “我回来了。”

  一个温润的男声隔着屏风传来。

  光听语气，楚无疑会觉得这位神秘大哥和沈长念很像。

  再一看沈确那瞬间警惕的反应，楚无疑又默默在心中加上一句“本质应也相似”。

  经过两个月的同居生活，楚无疑早已认清了沈长念白切灰切黑的本质。

  那这位神秘大哥……应该也差不多吧。

  他也默默坐好，并随之想到。

  ……

  不多时，那让客厅变得一片寂静，热闹烟消云散的神秘大哥便绕过了屏风，闪亮登场。

  “大家好啊。”

  蓄着黑长发的瘦高男人穿着一身白，挺拔的站在那里，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许久不见，你们亲爱的沈如玉先生，真的很怀念你们呢。”

  ——沈如玉。

  得益于沈如玉奇怪的说话方式，楚无疑瞬间捕捉到了他的名字。

  而不止是说话方式，接下来沈如玉的一举一动，都证明他是个很奇怪的人。

  楚无疑眼看着沈如玉走到客厅的空位，极为夸张地向江女士行了个绅士礼。

  “母亲，好久不见，您又变美丽了。”他还说着奇怪的译制腔：“不在家的日子里，我总是万分想念您。”

  江女士搅了搅咖啡，轻轻点头，“谢谢阿玉。”

  沈如玉没有回“不用谢”，而是按照顺时针的顺序，看向了沈父。

  而在他看向沈父时，楚无疑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似乎这才是正戏的开始。

  也的确如此。

  “哦，我那该死的父亲……”

  从这句开始，笑眯眯的沈如玉便进入了战斗状态。

  楚无疑就听着沈如玉用那诡异的语气骂人，还是一个一个轮着来，谁都不放过。

  他骂完沈父该死就祝沈父秃头早死爆金币，早日还天下太平；等骂完沈父他又说沈确成绩差的离谱出去别说是他弟弟，三言两语的锐评差点给沈确又弄哭。

  凭借着沈如玉犀利的言语，在这短短十几分钟里，楚无疑也明白了为何沈家人会做那反应。

  这人骂的干净且脏，好厉害。

  而等沈如玉说完了沈确，自然就顺位到了沈长念。

  “呀，阿念还是这么人模狗样呢。”沈如玉笑眯眯：“听说你恋爱了？哈哈，真是好玩呢。”

  沈如玉眯起眼睛，微微偏头，“原来像阿念这样丢到垃圾桶都要打马赛克，末日到来可以完美融入外星人的不可名状物也会恋爱……真是可怕呢。”

  没太被伤害到的沈长念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接下来，他就会觉得自己这口气还不如不松。

  因为沈如玉终于正眼看向了楚无疑。

  而他，沉默了。

  可怕的，沉默了。

  沈如玉的沉默让沈长念瞬间警惕起来，不过沈如玉也没有说什么太可怕的话。

  他只是端详着楚无疑的脸，若有所思，随后又笑起来。

  “你很好看。”

  沈如玉的善意突兀且虚假，他笑眯眯的问：“你叫什么？我很喜欢你。”

  看出这家伙对自己同样不怀好意的楚无疑：“……谢谢，楚无疑。”

  一直警惕沈如玉的沈长念快速补充：“我的恋人。”

  听到这话的沈如玉看都没看沈长念一眼，只笑着耸耸肩，“没关系，美人总是有些无伤大雅的小缺点。”

  楚无疑：“？”

  已猜出沈如玉接下来要说什么的沈长念咬牙切齿：“……沈如玉，你有完没完了。”

  沈如玉不管他，笑着给楚无疑抛了个媚眼：“下次眼光好一点吧。”

  说完，成功把沈长念激怒的沈如玉伸着懒腰，笑着走上了楼。

  ……

  楚无疑不太能理解沈如玉的行事作风。

  且看出对方同样不喜甚至算厌恶自己的楚无疑，对此的评价是真没品味。

  他不讨厌沈如玉，但也不想和这些没品位的人交流。

  而沈长念毫无疑问，很讨厌沈如玉。

  “无疑离他远一些。”

  在沈如玉回来后，沈长念第十一次和他强调。

  “他就是个无法无天的疯子。”

  巧了，同样觉得沈如玉很不正常，也礼尚往来不喜欢他的楚无疑点头应下。

  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人，并不是楚无疑想远离就能远离的。

  ……

  晚餐时间，原本一切都平安无事。

  与沈长念挨着坐的楚无疑正小口小口，吃着沈长念帮他处理好的鱼。

  “你想要哪个？”沈长念低声询问楚无疑。

  楚无疑随意说了个菜名，还未待沈长念动筷，一个陌生颜色的公筷便替楚无疑夹了过来。

  而筷子的主人笑眯眯：“听到了哦～无疑不要客气～”

  沈！如！玉！

  就在沈长念努力控制自己踹沈如玉的欲望时，沈如玉又故作好奇的开口问道：“说来，无疑是阿念的朋友……那是不是也要叫我一声哥哥呢？”

  ……朋友。

  哥哥？

  听到这两个关键词，沈长念是真的忍不了了。

  向来挂着温和假面的他笑容消失，沈长念狠狠一脚，直接踹上沈如玉的小腿，引来餐桌一阵震颤。

  但并没有人阻拦沈长念替天行道，就连江女士都捧着杯咖啡，对这些视而不见。

  “沈如玉，他是我的恋人。”沈长念恶狠狠道：“有病就去治，你别发疯了。”

  沈如玉继续笑眯眯：“是吗？他只是现在是你的恋人。”

  沈长念现在是真的想掐死沈如玉。

  他咬牙切齿：“只要是我喜欢的你就都想抢走，对吧。”

  沈如玉给楚无疑飞去一个wink，才回答沈长念：“阿念的审美其实很不错呢，哥哥也没有抢哦。”

  沈如玉捧着心口，装模作样：“我只是也很喜欢呢。”

  听到这话的沈长念险些和沈如玉打起来，但在此之前，被沈如玉针对的楚无疑先受不了了。

  他试图事遁：“抱歉，家里还有空调没关。”

  楚无疑站起身，笑得很假：“可能要先离开了，不好意思。”

  听到这话的沈长念毫不犹豫的开口：“再见，我也走。”

  而对于楚无疑堪称拙劣的借口，就连一向没什么情商的沈确都没开口拦他。

  沈如玉倒是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好吧。”

  他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名片递给了楚无疑。

  “这是我的名片。”沈如玉眨了眨眼，“无疑，期待下一次见面哦。”

  见面什么见面！

  还想着见面？！

  沈长念假笑着夺过沈如玉的名片，将那张硬纸片撕碎，丢到了垃圾桶。

  “他不会想见你的。”

  沈长念阴恻恻：“你还是先去医院见医生看脑子吧，沈如玉。”

  被骂的沈如玉完全无视他，只看着楚无疑笑。

  而被烦到的楚无疑理都不会理他，只飞速去取自己的行李与外衣。

  最后，被沈长念拉着的楚无疑，如十二点钟声前的灰姑娘，快步逃离了气氛古怪的别墅。

  “无疑。”

  冷空气令人的大脑清明，沈长念紧紧抓着楚无疑的手，像是在抓一个会随时飞走的风筝。

  “我们回家，好不好。”

  楚无疑将目光从被云雾遮掩的天空收回，轻轻回握住他。

  “好。”

  现在，我们回家。

  回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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