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压下心中的激动，对着路华浓说道：“师太，这水月庵中可有笔墨。”

  “有。”路华浓说着，将自己平素抄写经书的笔墨纸砚拿出，借与江明使用。

  江明磨好墨后，便对着雄霸天下的刀谱仔细抄写。

  雄霸天下说是刀法，但除了基础的练法之外，其实也就一个刀招，就是雄霸天下。

  但就是这一招，就差不多三千字，其中如何发力，如何练习，皆是事无巨细。

  好在雄霸天下倒没有阿鼻道三刀那般只看一眼就要被吸引的魔性，抄录之时并没有什么意外。

  江明把完整的刀谱抄录完成之后，等待墨汁晾干，这才将之装订好，收入了天武仓库之内。

  他将衣物交给了路华浓：“这雄霸天下我已经抄录好，这衣物师太你便看着处置吧。”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自然不会在水月庵内多留，不过离开之前却对路华浓说道：“师太，当年归海前辈究竟在辟邪山庄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以归海前辈那时的武功，他的那三个结义兄弟绝不可能会是其对手。”

  “二十年前在辟邪山庄发生的事情究竟有何隐情，师太如果知道还是尽早告知归海一刀吧，免得到最后累得无辜之人的惨死，事情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到那个时候，师太就算是再后悔也已经晚了。”

  话说完，江明也不再多留，直接离开了。

  屋内，路华浓手中捧着归海百炼那件藏有雄霸天下刀谱的衣服，耳边江明的话不断回响。

  江明话语之中的隐情她又怎么能不知晓？

  二十年前在辟邪山庄，归海百炼的三个结义兄弟，麒麟子，剑惊风以及了空和尚，三人当时武功未成，确实不是修炼了雄霸天下，武功更进一步的归海百炼的对手。

  当时真正杀死归海百炼的，正是及时赶到的路华浓。

  也只有归海百炼这位挚爱的妻子，才能让其放下所有的防备，勉强压下心中的魔性。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被那把无情而决绝的匕首贯穿了胸膛，死在了辟邪山庄之内。

  归海百炼至死也不相信，最终要了他性命的竟然是他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的妻子。

  归海百炼垂死之前那满面惊愕的面容也同样深深的刻印在了路华浓的内心深处。

  痛吗？很痛。

  后悔吗？路华浓并不后悔。

  她不后悔自己杀了一个将要为害武林的魔头。

  而她最愧疚的便是自己的儿子一刀。

  归海一刀为报父仇，十几年来已成执念。

  多少次午夜梦转，路华浓从梦中惊醒，想要将所有的真相全部告知终日沉湎于丧父之痛的归海一刀。

  可让她怎么告诉自己的儿子，他所心心念念的杀父仇人，竟然会是他的母亲？

  曾经路华浓认为，或许经过时间的冲刷，归海一刀会渐渐想开。

  可这些年来，归海一刀内心的执念反而愈来愈盛烈，几乎已成魔念。

  或许江明说得对，在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之前，自己或许真的应该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一刀。

  路华浓本想找个炭盆将藏有雄霸天下的这件衣物焚烧殆尽，但最终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若想真正让归海一刀从内心的执念之中走出来，路华浓决定，在她告知了归海一刀全部真相之后，便将这刀谱交给归海一刀处置。

  若归海一刀真的放不下父仇，那么就让她这位不称职的母亲成为这雄霸天下的第一个祭刀之人吧。

  此刻的路华浓心中竟然已经有了决死之意。

  而想明白了的路华浓，竟久违的感觉到自己的内心轻松了许多。

  翌日一早，归海一刀就来到了水月庵。

  他正打算等待母亲早课完成之后，便与母亲告别离开。

  可今日路华浓却并没有做早课，门户大开，正在屋内等待归海一刀。

  “母亲，你怎么......”

  归海一刀有些惊讶，印象中每次在这个时间都是母亲做早课的时间，风雨无阻，从来没有间断过。

  “母亲在等你。”

  路华浓笑了笑，这笑容温暖而轻松，竟让归海一刀一时间恍惚了起来。

  “已经很久没见母亲这样笑过了。”归海一刀喃喃道。

  “或许是想通了一些事，心中轻松了许多吧。”

  路华浓道。

  “那娘想通了什么事？孩儿能听听吗？”

  归海一刀的嘴角也勾起了一个弧度。

  路华浓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今天就要离开了吧。”

  “没错，孩儿过来就是要跟娘告别，返回护龙山庄。”

  归海一刀说道。

  路华浓道：“嗯，距离你爹的死祭还有四个月，你今年早些回来，娘有事跟你说。”

  归海一刀微微皱眉：“娘，是什么事？现在不能告诉我吗？”

  路华浓这一次没有瞒归海一刀：“这一次趁着你爹的死祭，娘会把你父亲究竟是怎样死去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告知于你，那时候，如果你还坚持要复仇，娘会把雄霸天下的刀谱交给你。”

  “真的吗？娘？雄霸天下的刀谱，父亲果然留下了。”

  归海一刀眼前一亮，面容也变得兴奋了起来：“可是娘，为何要等这么久，现在不可以将雄霸天下的刀谱交给我吗？”

  路华浓笑笑，安抚着着急的归海一刀：“你已经等了十几年，难道这最后的四个月便没有耐心等下去吗？”

  路华浓抬起手，爱怜的抚了抚归海一刀的脸颊：“一转眼，我儿就成了大人，娘却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陪过你，你不会怪娘吧。”

  “孩儿怎么会怪娘呢？是孩儿矢志要为父亲报仇，这才去护龙山庄学艺，是孩儿不孝，没能在母亲面前尽孝。”

  感受着面颊上面的温暖，一向心性冷硬的归海一刀也好像变得柔软了起来，心中竟有些贪恋起这难得的平静。

  “去吧，我儿，四个月后娘便将所有的一切都告知于你，这是娘对你的约定和承诺。”

  路华浓收回了手，坐回到观音像前，颂念起了佛经。

  归海一刀微微叹了口气：“娘你保重，孩儿这就离去了，四个月后孩儿会准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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