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你？”空境冷笑着张开双手，空间收缩，巨大扭曲的压力压在常乐身上，像被异动的山丘挤压，一阵阵的窒息。

  “八年前，在北界旧墟，连龙帝沈扶光都被我的【镜屋】所伤，凭你也想杀我？”

  常乐骤然抬眸，那目光带着空境看不分明的冰冷和痛恨。

  空境控制周围燃烧起熊熊大火，可常乐只听见自己压抑的心脏，被怒火破冰的回响。

  八年前，

  北界旧墟，

  造神派，

  扶光重伤，

  闯旧墟，

  未安诞生，

  大限将至！

  敏感刺目的字眼在眼前一一闪过，一同闪过的背景画面呼啸着鲜血和哭嚎。

  ——“扶光！你不能也把我丢下！”

  ——“神啊！求你！求求你别让他离开我！”

  她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祈求。

  看见，白骨森森、尸体铺藉的荒凉戈壁，倒在她怀中的沈扶光，是从未有过的奄奄一息的模样。

  压抑的所有情绪被骤然勾引出来，像燎原大火从心底灼烧过心口，全数堵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熊熊燃烧的火焰升腾，扭曲跳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燎染常乐的双眸，染成比火焰的红色更加深邃的猩红。

  “你、不、配、提、他！”

  常乐一字一顿。

  第一个字，火焰冰封；

  第二个字，空间扭曲被静止；

  第三个字，冰封的火焰与空间压力崩碎；

  第四个字，藤蔓与触手呼啸而出；

  第五个字，雷霆炸响。

  话音落，常乐脚下的水镜之中，倒映的人影变成披着血衣的男子。

  转瞬间，脚下水镜中的人与常乐上下颠倒互换！

  血衣红眸的男子，取代常乐出现。

  空境惊愕地望着被触手、藤蔓和雷霆填满的镜屋，他面具上的玻璃倒映出来的人影里，是无数个不同的人！

  哭着的、笑着的；男的、女的；温柔的、疯狂的……

  若干双完全不同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空境这个共同的目标。

  眼眸即将完全被猩红占据的常乐，咧开殷红的嘴唇：“是你自己，非要把我逼疯！”

  尾音携着冷笑散开，紧接着化作男性嘶哑疯狂的大笑。

  他有像太阳神一样灿烂的金色头发，却也有一双来自地狱的猩红眼眸，他的衣衫是血液漂染，他的眼中是纯粹的愤怒和杀戮！

  未安张着嘴，亢奋地打量【镜屋】，红色的眼珠最后落在空境身上。

  他亢奋地咧开嘴：“常乐，我喜欢这个猎物。”

  下一刻，雷霆携着尖锐的碎冰和鲜血狂舞，成千上万的触手与倒刺乍立的藤蔓将整个【镜屋】填满。

  如果空境的【镜屋】不是独立空间，李云帆检测不到，常乐就不好使用其他异能；

  如果空境没有自大只身前来且没有准备后手，常乐不会想直接杀人灭口；

  如果空境没有提起那次沈扶光的劫难，在常乐的雷点上蹦迪，就不会把被压制这么多天的未安叫出来；

  如果未安没有出来，常乐下手只是痛苦地死去而已。

  于是，空境死去活来被折磨至死，自作自受尔。

  ……

  空境死去活来的时候，靠着墙壁坐在未安房间里的常乐拿着未安递给她的刀，静静地听着外面的惨叫和未安亢奋的呼吸声。

  空境惨叫的第一声之后，扶九将门推开一条缝，缝隙外的光不会落在常乐身上。

  “我用【联网】恢复了你在模拟场的身体数据。”

  控制室的李云帆和秦岭虽然看不到空间里的场景，但常乐的连接器是动态的、显示没有身体异常，他们就不会打扰未安的狂欢。

  扶九靠墙站在门口。

  隔着一面墙，

  常乐靠墙坐在地上。

  冷风不知道从何处来，吹得满屋线条杂乱、画面抽象的画纸“哗哗”乱响，无数流血的眼睛被风吹起又平摊在桌上，起伏间交替着，窥伺着坐在黑暗中的人。

  常乐握紧未安递过来的刀，无意识地刀刃卡进掌心的皮肉，血液流淌在地，月光在地上聚光一圈明亮，血液勾勒成哭泣着流血的眼睛。

  外面空境只剩下狼狈急促的喘息，已经喊不出来的时候，门被敲响。

  一缕银发从缝隙滑落进来，叶不泣紫色的眼眸从缝隙里窥见地上的身影：

  “【镜屋】即将崩塌，乐乐，我不认为这是未安适合出面的时候。”

  常乐没有动。

  “乖宝，”压低的声音跟那个人的声线很像，常乐小幅度地抬头。

  门外缝隙处的眼睛，换成扶九黄金色的眼眸：

  “乖宝，可以交给我。”

  【镜屋】。

  未安金黄色的中长发凌乱地披散着，他微微弓着腰，抓住郝仁的衣领拖着半死不活的人从【镜屋】一端拖到另一端，水镜上无法愈合的斑驳裂痕被鲜血染成红色。

  他把都只剩下一口气的两人整齐地摆放在一起，看着两人身上的伤痕，眼神像欣赏冰裂纹瓷器一样欣慰。

  “嗬……不……”

  郝仁挣扎着不甘地想说什么。

  未安利索地出手把他的脖子扭断，然后接着伸手要杀空境，却突然停住，

  带着笑容的脸庞骤然冰冷，呲着尖牙怒声道：“不要！我才不要回去！”

  “不！是常乐自己愿意放我出来的！她拿了我的刀！”

  “她自己同意交给我的！”

  未安看着眼前的空气，跟“看不见的人”争执。

  “滚开！那我就一起杀了你！”

  “杀不了我我就不回去！外面还有该死的人！我要去……凭什么让我回去！”

  未安毫无章法地乱挥一通，歇斯底里地像愤怒失控的狮子。

  房间外面是未安的哭闹声，常乐站起来，却仍然没有走进门口透进来的光。

  “小疯子。”

  是扶九在门外，可是那声音和称呼却不是祂。

  “他还在北界旧墟等你。”

  一只苍白的手，从昏暗的房间里伸出来，打开了只有一道缝隙的门。

  空境拼尽全力也只让左眼嵌开一条缝，右眼因为血污流进眼睛又凝固，已经完全睁不开。

  模糊中，他看见常乐走过来。

  最后一口气就在嗓子眼上，不想死的欲望让空境生出一股力气，挣扎着开口：“别、杀……我……我……说……”

  “蹴！”

  藤蔓搅进缓慢地心脏，彻底断了生机。

  脚下的水镜和半空的光点开始崩碎，触手在混乱中钻进空境和郝仁的尸体，触手退出来的瞬间，寒冷的冰覆盖两具尸体，在【镜屋】崩碎的瞬间炸开。

  常乐脚下一空，随即落在地上，细碎的冰快速落地，落地的过程中消散，冰块里裹着的细碎肉块落了一地。

  这里是中土昆仑雪原外围，西域旧墟。

  ……

  控制室。

  “滴滴”的提示声之后，消失的常乐重新出现在画面中，地点变成了另一片旧墟区域，与她一同消失的郝仁不见踪影。

  先前郝仁突然发难，常乐和郝仁就消失在画面中，系统检查后发现能够在模拟训练场的范围中检索到他们，同时还有另一股陌生的能量，但是无法锁定他们的位置。

  常乐的连接器有一小段时间被中断，李云帆已经中断考核，但是暂没让考核者退场，只是原地待命，然后准备拿人的时候，连接器又恢复了。

  常乐的数据显示没有异常，郝仁的却显示生命状态急速下滑。

  郝仁已经交代很多，李云帆觉得常乐最后能留他一口气，没有阻止；

  秦岭不知道在打算什么，也没有置喙。

  结果留下最后一口气的郝仁突然直接没了生命气息，李云帆才瞪了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常乐重新被定位，进入画面。

  显示死掉的郝仁别说尸体，连骨头渣渣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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