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刚抓住衣服，那小孩儿就猛地转身，一拳砸过来，

  穆良朝一惊，伸手接住：“好家伙，恩将仇报哈？”

  小孩儿动作停都没停，又是一脚直奔胯下，穆良朝刚躲过，又是一把匕首直奔喉咙。

  穆良朝不得已松开揪着的衣领。

  小孩儿一被松开立刻转身就跑。

  “哎！”穆良朝看着跟着一路的血，眉头皱起，“不要命了！”

  他几步追上去，直接一把从背后用胳膊勒住小孩儿的脖子，另一只手眼疾手快地钳制住他要那匕首的手。

  “别动我不伤你！”穆良朝一声轻喝，小孩儿另一只手的动作停下来。

  狗啃似的头发铺在脸上，散发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味道，透过发丝的缝隙，一双满是戾气的眼眸摄人心魄。

  穆良朝兴趣更浓，连轻微的洁癖也不在乎了。

  “哎，听我说完，我觉得你合我眼缘，要不要跟我走？我给你当师父。”穆良朝扯着温柔的笑容说。

  然而，自以为温柔且诚意满满的穆良朝，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锁喉又抓手的动作多么让人无法信服。

  小孩儿反应更激烈，直接硬生生扭转身体，“咔嚓”一声拼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臂脱臼，趁穆良朝动作放松地时机，

  一把抓起脖子上的胳膊，恶狠狠地一口咬住，往死里咬，死死不放。

  “啊嗷——”穆良朝猝不及防发出破音的惨叫。

  “我靠靠靠，松开松开松开！”

  穆良朝下意识一撸一抓，顺手薅住小孩儿的头发往后扯，想把他扯开。

  结果人没扯开，穆良朝瞥见小孩儿露出来的脸倒是愣了：“哎我去，是个小丫头？”

  “咔滋！”

  咬得更用力了。

  “啊啊啊啊——救命啊！咬人啦——”

  穆良朝飙泪甩手。

  放在漫画里，小孩儿就随着他的动作，像面条一样在空中上上下下飞了。

  他甩得用力，小孩儿咬不住，脱嘴摔倒在地，接着就爬起来，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穆良朝顾不上追，撸起袖子，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淤紫流血的胳膊，火冒三丈：“我踏马真是多管闲事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

  “穆良朝！”沈扶光突然跑过来。

  “我靠啊你看你看！你看我被咬成什么样……”穆良朝急着诉苦，却被沈扶光打断。

  “刚才的小姑娘呢？”

  “跑……等会儿！你怎么知道是小姑娘？”穆良朝震惊地问道。

  “跑了？！”沈扶光眉头紧皱，神情焦急。

  穆良朝看得发愣，他从来没见过沈扶光这副样子：“那个，她……”

  他刚开口，沈扶光撇下他转头就跑了，朝来的另一个方向追过去。

  “哎……”穆良朝流血的手还在胸前端着，嘴巴还张着，“我……”

  寒风呼啸，好不凄凉。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穆良朝狠狠地跺脚，在地上留下一串气急败坏的脚印。

  但是没辙，他接着追过去。

  俩人一路追着血迹找，结果血迹突然断了，沈扶光执意要找，两人找到天黑，愣是没找到人。

  眼看都要出这片镇子了，沈扶光才停下来，手撑在冰冷的墙壁上，居然在发抖。

  穆良朝一头雾水：“老沈，到底怎么回事？”

  沈扶光却扭头问他：“那小姑娘长什么样子？多大？”

  穆良朝不明所以，但还是努力回忆了下，道：

  “我就看见眼睛有点绿色，哦，那头发应该也偏绿。年纪，五岁、六七岁？我看不出……我去，老沈，你咋了？”

  素来波澜不惊的沈扶光，居然差点站不住，眼神里肉眼可见的慌乱：

  “……找，找！要找到她！”

  沈扶光的声音在发抖。

  穆良朝被他的样子吓到：“奥奥奥，行，找，找呗。”

  “等下。她伤得不轻，身上血气重，我试试能不能感知到。”

  “快点！”沈扶光催促着。

  雪下了三天，到处都被大雪覆盖。

  七岁的常乐趴在塑料棚下面，滑落进来的积雪在她身下融化成水，积水好像很浓稠，应该是混着血，但是她已经无力分辨。

  腹部伤口失血过多，加上失温，让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动弹。

  她就趴在那儿。

  像路边濒死的流浪狗，只有肚子微弱地起伏，狼狈地证明这条生命还活着。

  要死了。

  常乐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但她好像完全不害怕。

  就像白天等待黑夜，她只是安静地等待死亡。

  常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意识正在从这个世界慢慢脱离。

  忽然，她腾空了。

  意识消失之前，常乐瞥见一双水雾朦胧的双眼，一双很漂亮、比黄金璀璨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

  常乐没想过自己还能醒来。

  更没想到一醒来，居然看到那个被自己咬了一口的人贩子在跟前！

  她的戒备警惕在一瞬间拉到顶端，拼尽力气想要逃离，但是虚弱的身体只是让她像砧板上的鱼，滑稽地弹了一下那样。

  “呃……噗哈哈哈！”穆良朝毫不留情地大笑，

  “哟哟哟，跑不掉了吧？你倒是跑啊小疯婆子，有本事你起来打我……啊！”

  飞来一只鞋，正当不歪地扣在穆良朝脸上。

  穆良朝嗷嗷叫着跑到一边，始作俑者沈扶光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接替他的位置。

  在常乐看过来的瞬间，露出恰到好处的温柔笑容：“小姑娘，别怕，有我在。”

  有穆良朝对比，沈扶光显得正常又温柔。

  “沈扶光！你干什么！”穆良朝气的跳脚。

  常乐空洞的双眼动了一下：“扶、光……”

  “对。”沈扶光半蹲着，声音轻柔，“扶苏的扶，阳光的光，是太阳的意思。”

  常乐这才真正将目光落在这个陌生人身上。

  黑色的长发如绸缎披散，发质好到闪着光泽，金色的眼眸格外璀璨，像是黄金吸收阳光被神明雕刻而成。

  常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莫名熟悉，也问出来：

  “我们……以前……见过吗？”

  沈扶光微怔，瞳孔轻轻颤抖。

  刚洗完脸的穆良朝凑过来：“了不得了，这年头小丫头片子都会这套搭讪术语了~”

  沈扶光扭头，冷冷地瞥他一眼，吓得穆良朝闭麦。

  再转过头来，依旧是温柔亲和的模样：“也许，很久之前见过。”

  “你们想做什么？”常乐重新升起警惕。

  她咬着牙坚定地道：“我不会跟你们走！我不要当徒弟，我不需要家人！”

  既然总要被丢下，何必一开始给予疼爱？

  沈扶光眉头微不可见地皱起来，眼神浮上心疼。

  “瞧瞧，跟个脏兮兮的小狗一样。”

  沈扶光一扫眼中心疼，刮了下常乐的鼻头，站起来插着兜低头看着她，像领导看着欣赏的下属一样。

  “诶，小疯子，有点本事，要不要给我干活？”

  “雇佣关系，包吃包住。”

  “发工资的那种。”

  “要不要跟我走？”

  常乐一时间没有回答。

  她心动了。

  如果要活着，就要吃饱饭，饥饿很痛苦。

  她没有犹豫很久：“好！”

  孤狼不惧怕前方是狼窝，唯独惧怕被宠爱驯服成依赖的忠犬，变得畏惧孤独。

  常乐朝沈扶光伸出手。

  但是没想到，不知道从哪个时刻开始，凶戾的小狼崽儿自己，开始渴望疼爱的温暖。

  是的，那时候，她坚信，找到了最后的归宿，绝对不会再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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