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陌不理解什么叫「成为神」。

他玩过不少与丧尸相关的电子游戏，其中有剧情类的，会给你安排一些任务，比如护送某个人完成一段旅程，或者打倒某个利欲熏心罪大恶极的反派。

也有生存类的，玩法就是建立一个基地，养活自己和队友，实现自给自足然后开始养老。

魏轻弦给的解释是，原本生活在这个时空的狄陌，在感知到被「神」窥视并借用力量后，便产生了这个「神」早晚会干涉这个世界的猜想。

事实证明「他」猜中了开头。

「神」确实来了，只不过徒有神力，思想甚至比身为人类的他们更加迷茫。

“我能做什么呢，消灭附近、整座城市的丧尸，然后高筑墙建乐园？”狄陌觉得这种人类都能做到的事情和「神」搭不上边。

现实不是游戏，即使病毒真的打开了人类的基因锁，丧尸的身体机能并没有超出人类太多，更别提各种千奇百怪的变异怪物。

仅靠校园围栏和大门就能挡在外面的丧尸，死在他们手上的人类，还没死在活人手上的人类的五分之一。

末世之中，最大的敌人是人心。

这也就能理解，为什么仅剩的幸存者们还要以小团体的形式分散在城市和乡间过着相对独立的生活。

因为信用的崩塌。

坦白说，如果之前没有「免疫者」的这层身份，魏轻弦恐怕早就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暴行；这点在「第三次沦陷」后体现得更加露骨，足以逼迫她离开大型幸存者团体，回到尚存校友情分的三中。

以此为前提，建立大型安全区的可行性就不存在。

人越密集，风险越大，不能保证陌生成员会不会隐瞒亲友的垂死导致安全区内发生尸变，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秉持「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态伤害他人。

人性，经得起试探吗？

又一只丧尸在面前倒下，这一只颇具人形，大概是最近新变的怪物。

“这就是…斩杀的第一百只了。”狄陌甩了一下短剑上的凝胶状血块，然后收回剑鞘，“人类的适应能力还真是可怕。”

没再费劲费心地打倒，而是干净利落地灭杀。

“不必有太多负担，就当是穿越到生化危机的游戏里了。”魏轻弦老生常谈。

“这是之前的「我」说的，但我觉得还有后半句话。”狄陌审视了一番脚边的丧尸面孔。

“有后半句？是什么？”少女配合地发问。

“等到习惯之后，又该把它们当成曾经的同胞。”狄陌蹲下身子，本想给丧尸合上眼皮，却发现即使是保存十分完好的丧尸，眼皮也已经干枯萎缩。

死不瞑目。

“这…”少女咬着下唇，能隐约明白他的用意却难以琢磨透彻。

狄陌轻叹一口，重新站起，“我的记性还不错，灭杀的一百只丧尸的容貌我都记得。每一张都是独一无二的脸，在不久之前也都是独一无二的人。”

不是游戏里一个模型反复用的数据。

“他们都已经被病毒杀害了，应该说都被病毒的发明者杀害了。”魏轻弦更愿意将它们视为已经死亡却不得安息的苦命人。

“是啊，大脑是人类主观意识的载体，只剩下小脑和脑干具有生命体征，很难在感性和理性上认为它们还是活人。”尽管法律上的脑死亡标准是脑干反应的彻底消失。

如果丧尸还有思维的话，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他俩在一边消灭它们，一边在辩经。

本来在市区中心的超市游荡得好好的，突然来了一男一女，二话不说就逮着它们嘎嘎乱杀。

这不对吧？哪个丧尸片是这么演的？

“这么多牛羊猪肉腐败，真是浪费了。”来到生鲜食品区，魏轻弦看着开放式冷柜里的商品，无比可惜。

“奇怪，如果是生鲜肉类，丧尸应该很喜欢吧，怎么它们没有吃？”狄陌十分不解。

电影有丧尸会进肉铺哐哐炫肉吗？

“它们挑食得很，只吃最新鲜的肉，断气超过一小时的就不吃了，原理不明。”魏轻弦只知道有这么个现象。

“可能潜意识里觉得还是人最好吃吧…你别这么看我呀，我不知道人好不好吃。”狄陌觉得现在不是开地狱笑话的时候，“更有可能是病毒的内置程序。”

死后一小时的肉未必是食物，也可能是不久后的「同类」，也就是丧尸；丧尸不吃丧尸，准丧尸也不吃。

“生鲜区就不用看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找冷库。冻肉虽然味道差，但好歹营养损失得不多。”

…

市立三中。

“你们回来啦？这两天的收获还真是惊人，都快忘记前两周是怎么苦苦支撑下来的了。”

“果然是爱情的力量吗，真是厉害。”

狄陌的交换是对其他人保密的，原来的「狄陌」受限于体格，战斗力也就普通军人的水平，远不如交换过来的他，可以自由出入「沦陷区」。

能从外获取的资源是几倍于往常。

“不要太乐观，坐吃山空的日子没几天，自己恢复和发展产能才是最重要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是末世求生的大忌。

“是是，陌哥是变成大人了吗？说话一套一套的。”三中的学生虽然听话，但嘴上还是会揶揄几句。

狄陌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魏轻弦，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后避开了。

不会吧…

这边的狄陌体质比原来的自己强不少，饭量却小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被环境逼出来的。

如果按那个时空的身体，又能吃又不长肉，在这边怕是活不到今天，早就饿死了。

“打怪也不是，养活队友也不是，我来这个世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吃饱了饭的狄陌百思不解，只能在寝室发牢骚。

“为了生个孩子？”久违地饱餐一顿的魏轻弦明显心情不错，还洗了个头发。

“这么刑的吗？”狄陌看着这位大胆的女同学，无法和自己记忆中的「魏轻弦」重叠起来，“不是，话说这和成「神」毫无关系吧？谁家的神不干正事还惦记着生孩子的？”

少女搓着头发，认真地抬着头想了想，“希腊神话？北欧神话？我再想想…”

“你别想了。”狄陌捂着脑壳，“空有「神力」、没有「神格」，说的就是他们。”

就不能学学华夏的神明吗，道教神话中，连玉帝和王母都不是夫妻，人家在各自的岗位上没日没夜地忙好吗？

“但事实就是，如果我们「免疫者」不努力造娃，人类文明就将在几十年内终结。”魏轻弦大言不惭。

“你也是把袈裟穿上了。”不想想两个月前打算以死明志的女孩子是哪个。

好在狄陌不会恶劣到拿人家的旧伤疤怼对方。

“又是那款系列游戏的梗是吧？没想到在「活着」的世界，我们祖国连游戏产业都走到了世界领先水平。”魏轻弦对国产游戏的认知和回忆停留在「国产三剑」。

“不然为什么在这个时空，某大国不惜拖全世界下水也不允许华夏成为世界第一？”狄陌上一秒还在闲扯，下一秒就想到了新的问题，“对了，你知道现在的北美是个什么情况吗？”

“只知道两个月前的情况，”魏轻弦看着天花板，“没什么特别的，地广人稀的北美，退回牛仔时代。”

“好吧，就算回去的关键在北美，周末前我也赶不过去。”总不能划船横渡太平洋吧？

“你…很想回去了吗，也对…”

“不是不是，主要这周有个语言考试，我怕「他」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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