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墨启的人，白…等等，你是狄陌？墨大小姐的未婚夫？”张尹到底是资深网民，很快就认出了来者何人。

  好吧其实是线索给的太多了。

  “能被你认识，我很荣幸。”狄陌波澜不惊地保持职业微笑，“既然对我们的身份有所了解，接下来还请张先生配合我们工作。”

  张尹聪明的大脑袋飞速运转，这算什么，天降贵人？

  眼前这人已经在本地、甚至是全国热榜上免费霸占一席之地多久了？自带巨额流量的他，不比拍什么卖惨短视频强多了。

  “当然没问题，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我想开录制…开直播，您看可以吗？”张尹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小心地试探着。

  “可以，我们工作标准就是公开透明，不如说这也是配合我们的一环。”狄陌从容笑笑。

  要猜他的心思，比猜江袅晚餐吃什么容易多了。

  张尹迫不及待地打开扭音APP直播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正在向他招手的风口，只需要往前踏一步，就能原地起飞、一飞冲天。

  甚至直白地把直播间名称改成［墨启狄陌访问困难莓农］。

  这人是会起标题的。

  为了演戏演全套，他还叫上了爹妈。换上压箱底的破旧衣物，还刻意整得灰头土脸的，最后想了一轮这辈子最痛苦的事和恐怖电影镜头，才把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变成这副扭曲的样子。

  直播间上线的第一分钟，观众人数就来到近千人，然后飞速来到四位数，甚至在五位数的阶段也没停留多久。

  张尹赶紧又回想了一遍前女友把自己当沸羊羊差遣的前尘往事，才勉强没笑出来。

  你等着吧，劳资就要爆了，马上你就要高攀不起了。

  而狄陌现在想的是，这工作日的下午，哪来这么多人看直播，二十多万人都在带薪摸鱼？

  眼瞅着观众人数变成三十万。

  “兄弟们又要到饭…呸呸呸不是不是，家人们，上午刚发了视频，下午墨启的大姑爷就来给咱们困难户做主了！”开场白可谓惊世骇俗。

  随后，张尹旋转镜头，拍了个自己和墨家代表三人的合影。

  即使早有准备，狄陌还是有些绷不住，相当不自然地招招手，显得自己没那么高冷。

  一旁的墨启员工纠正一句，“是二姑爷。”

  很快啊，屏幕上某白毛的脑袋就被数不胜数的弹幕淹没了。

  “还真是狄陌？这个时间不在学校上课，跑来郊区开什么直播合适吗？”

  “前面的你在说什么，人家是二中高一的年级第一，上不上课还重要吗？我看过不少他的照片和视频，今天可算见到活的了。”

  “这头发和眼睛真的是天生的吗？看起来好小一只，想Rua…”

  “可爱，想曰。”

  ［用户〔更衣室の妖精王〕已被直播间超管禁言24小时。］

  狄陌：“……”

  开播还不到三分钟就变成这样了吗。

  互联网真可怕。

  “好了，张先生，我们还是快点进入正题吧。”狄陌等了半分钟，差不多两百条弹幕里竟然找不到一条有关「困难莓农」的。

  太离谱了，弹幕全是在说他。

  “啊？哦，对！”张尹是巴不得靠这个「顶流少年」多吸吸观众和粉丝，说什么做什么反倒无关紧要了。

  有的人为了涨粉，需要不停整活甚至是整烂活；有的人只需要往镜头前那么一站，粉丝就鱼贯而入。

  世界的参差在互联网上被无情地放大。

  “场面话我就不多说了，大伙儿都不爱听。”狄陌反直觉地松松领带，解开风纪扣，避免自己的着装和「困难莓农」显得过于格格不入。

  至于弹幕上的什么“脖子好白”、“锁骨嘶哈嘶哈”、“千人血书再解一粒扣子1/1000”，他全当没看到。

  适当有点松弛感就好，不要过犹不及，比如把袖子撸上去的话观众容易误会的。

  示意同行的墨家职工也不要绷得太紧后，狄陌再次进入工作状态，“这里是钱江市规模中等的生态农业种植基地，成立至今已经超过十年。

  “能发展到现在的水平，离不开党政机关干部的关怀、我们墨启集团特别是生物科技公司的支持。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农民同志的辛勤劳动。”

  一旁的墨启职工面部肌肉抽搐。

  如果直播间里有才华横溢的观众，此时可能会在本地热门里新增一个词条：#论狄陌如何一句话赶走五分之一的观众。

  弹幕中出现了“突然想起这周周报还没做，先撤了”、“有种小学生被校长夺舍的反差感”、“小狄陌已经变成大人的形状了，妈妈们好难过呜呜呜”。

  请妈妈粉收收味，好好上学好好上班。

  “对于这位张莓农在上午反映的情况，我们高度重视、立即行动…张先生，请您为我们广大网友简单说明一下情况？张先生？”自认为「不说官话」的狄陌突然注意到举着手机的某人正看着直播间人数神情恍惚。

  什么叫凭名声引来观众，凭实力赶走观众。

  “咳，是这样的。”终于反应过来的张尹重重地咳嗽一声，“去年下半年，钱江市…或者整个之江省不是草莓供不应求嘛，我们就想着多种草莓，满足市场需求，没想到…”

  “没想到和你们抱有同样想法的果农不在少数。”狄陌叹了口气。

  听起来不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商品价格周期性波动，他们正好赶上价格低谷了呗？

  上个学期草莓很畅销吗，狄陌还真没关注这点。

  不过市场经济机制下，从农产品到工业品，很难在一个年度里实现供需平衡，一般不是供不应求就是供过于求。

  供不应求的情况下，价格往往会有所上升，利润也就水涨船高，反之同样是这个道理。

  至于为什么会有周期性波动，原因也很简单。就以这个草莓做例子，去年草莓卖得贵了，今年乐意种草莓的就多；结果今天草莓太多了，反而卖不出去只能便宜处理。

  太伟大了哈耶克，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危机就是这么一个个例子堆积出来的。

  如今的网民里不乏经济学素养高的观众，几句对话就看懂了，然后自发地在直播间进行科普。

  “狄陌同学，这些都是我们辛苦了半个冬天种出来的心血，卖不出去的话这可就寒了咱们农民的心呐。”眼见网友的评价从多半好评到褒贬不一，张尹开始绷不住了。

  “诚如你们所言，存在投机心理是人的天性，我会…嗯，会把市场机会分析、市场营销策略、管理和控制的理论和应用，作为今年助农工程的培训重点。”狄陌捏着下巴思索一阵。

  某个交错时空中的自己怎么这个年纪就已经把市场学学得这么深入了？

  “不是，狄陌同学，现在眼下的情况需要你、你们墨启提供帮助呀。”张尹对他的反应显然是不满意的。

  “你说的对，所以现在请表达你们的诉求。”狄陌从同行职工手中拿过平板电脑搜索起来。

  “我们在这一批草莓的种植上投入了大量成本，可以的话请你…帮我们在直播间美言几句，就像…对，就像那些文旅局的局长领导跑到景区带货那样。”张尹那叫一个望眼欲穿，手上的大帽先盖上了。

  “我不过是一名高中生，不是什么领导。”狄陌完全不吃这一套，一边搜索网上农产品市场，一边询问，“我看线上商城的行情也不差呀，你们家的草莓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只见对方自信地递上一盒样品，“当然有，我们家的草莓有个特别的名字，叫「鸡拟态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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