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师提醒卓青远。

  不要把事情幻想地太过美好。

  他并不完全了解高家湾。

  高家湾是异乡，卓青远是异客。

  不管他做的好与坏，村民始终都会把你当成外乡人，这是人性。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事在人为，我光屁股出来，大不了，再空着手回去。”

  “既然你这么坚定，那我也就不阻拦你了，敢闯敢拼，并不代表可以盲目冲动。”

  “这里的氛围比我们老家好的多，这要是在老家，我前面动手，后面就有人跟着拆台。”

  “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刚才他们在这，有些事情我没办法明说，高家湾看着平静如水，其实底下也不平静。”

  “我感觉比我们卓庄村强多了，起码到现在为止，我看到的一切都挺和谐的。”

  “那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高书记和主任也不一条心？”

  “这个你放心，你要接手养猪场，他们俩都巴不得。书正年纪大了，他只想安稳地退休。他家只有四个女儿，没有儿子，小女儿在家招的上门女婿，也是外姓人，在村里的存在感不强。他现在最看中就是名声，兢兢业业一辈子，差点栽在养猪场这事上面，所以我说他巴不得。”

  “那村主任又是怎么回事？他似乎对村里的事情没那么上心？”

  “高书华不反对是因为他年轻些，他的心根本不在村里。他二哥在镇里摸爬好几年，在镇有些关系，他一直想通过关系，再往上提一提。所以他现在，肯定也特别希望你能接住养猪场，要不然烂在手里，对谁都不好。”

  “照你这么说，我像是中了他们的圈套似的？”

  “那倒也不是，观望者和行动者最大的区别，在于决策力。你是个有闯劲的人，这或许是个机会。我一辈子教书育人，你算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位学生，我觉得我不会看错人。不过你要真的想养好猪，我倒是可以给你指点一个人，养猪方面的事你不妨去请教他。”

  “谁？”

  “村里的老汉高胜安。”

  “这人我不熟，为什么以前养猪场怎么没请过他？”

  “高胜安会养猪，村里知道的人不多，他以前在镇公社畜牧站待过，，他养的那些猪，个个膘肥体壮。我在镇里教书，因为同在镇里，相互间都有个捎带。一来二去的，对他的底知道些。”

  “既然他懂这些，为什么村里不请他到养猪场养猪？”

  “村里人只知道他在镇里待过，他在畜牧站养猪一般人不清楚。本来养猪场大家都是挤进去的，他可能有点看不上。还有就是，他跟书正两家有点矛盾。”

  “高书记跟他能有什么矛盾？”

  “书正的闺女和他儿子谈过恋爱，听闻当时孩子都有了，但书正不同意。最后闹得非常不愉快，反正都是些陈年旧事。”

  常言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高老师和卓青远两人一直聊到深夜。

  以前不了解的事情，豁然开朗，这更让卓青远坚定信心。

  养猪场转让协议的细节部分，卓青远和高书记商讨了好几天，正式签协议的这天，村两委成员都在。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两种方案的利弊得失。高书记自己也动过心，面对卓青远，他心里还有些不隐忍。

  白园荣是他牵头招到高家湾投资的，现在养猪场遭灭顶尽毁，他们又要把一堆烂摊子，甩给她的儿子。

  做人不能太无耻，他以一个老支书的修为，泛起些许恻隐之心。

  高家湾村委会组织一场不记名的投票仪式，用这种方式来决定采用哪种转让方案。

  这样一来，高书记的心理负担会小些，因为结果是大家选的。

  计票的结果显而易见，几乎一边倒的意见，都选择第二种方案。

  卓青远拿出五万块钱，把养猪场转走。

  对于这个外来户，大家不仅没有怜惜之义，反而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态，和仇富心理。

  “今天协议签订之后，我，卓青远就是养猪场的主人了，如果谁有异议，现在提还来得及。协议的具体细节大家伙都知道，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本着公开透明的原则，如果没人反对，我就直接签字。”

  卓青远的话，有人觉得多余，甚至有人巴不得，他快点签。

  会场安静了两分钟，然后卓青远拿起笔，写上自己名字。

  高书记代表村委会，签字并盖上章。

  “从今天起，我就卖身给高家湾了，以后大家可以叫我卓青远，叫我小飞也可以。我就是从别处飞来我们高家湾的，以后在村里还需要大家多多关照。”

  卓青远说着，又向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平日里挺肃静的卓青远，突然间像变个人，条理清晰，逻辑清楚，说出来的话得体老道，完全不像他们之前认识的那个人。

  难道他以前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这个念头在高书记心里一闪而过，这并不影响他现在的心情，心里大石终于落下。

  且不说卓青远现在是不是养猪场的救星？至少目前养猪场欠下的外债，全部被卓青远捧走了。

  “高书记，我还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前段时间我去救灾，被水冲走后我的东西全丢了，我现在出门办事，连个身份证都没有，我想在高家湾落个户。”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出来这么久也不愿意回家，既然你有这么多钱，回家过个安生日子不好吗？”

  “有些事你知道就好，用不着太理解。不得已而为之，像当初我妈那样。”

  “也不知道这事对你来说是福还是祸？我希望是福，也希望能给高家湾带来福气。落户的事，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想好的话，我可以帮你到派出所，报到我们村。”

  “那你帮我办吧，我大名叫卓青远，小名叫卓飞。报户口的时候，帮我填卓青远，以后在村里管我叫小飞就行。”

  “那你家里都还有什么人？你这年纪轻轻地，跑出来乱闯，家里人不担心你吗？”

  “我光杆司令一个，家里的事情暂时就不提了，我一个人落得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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