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必自责。”即墨灼的手顺着他额头两侧的发丝垂下，撩起一缕在指尖揉搓了一下又放下。

  江厌轻点了下头，收敛掉那些负面情绪，“我要去城南义庄，把她与她父亲放在一起下葬，大师兄陪我去吧。”

  “好。”

  城南的义庄这几日的‘生意’格外的好，矿山上发生魔尸暴动死了不少人的事情在城内都传开了。

  陆陆续续有不少城主府的守卫带一些残缺不全的尸身过来，另外还定制了不少棺材。

  山上还有不少尸体还没搬下来，义庄人员不多，这一会儿倒是忙的团团转。

  江厌与即墨灼二人也没有过多麻烦他们，只是交代了一下这个小孩是何望春家的女娃娃，何苒苒，希望把他们葬在一处。

  义庄的人连连应下。

  之后二人就出了义庄，只不过，倒是瞧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站在义庄附近。

  一看就知道是来找江厌的。

  “伽城主，有事吗？”江厌在他跟前不远处站定，说实话，他对伽夜并没有多少好感。

  伽夜张了张嘴，又犹豫着要不要说。

  “没事的话，我们可就先走了，还有不少事等着我。”这他可没乱说，他还要去据点清理魔尸呢。

  “烛恙…我想，再见他一面，可以吗？”伽夜唇边的笑容有些苦涩，眼神带着些许祈求。

  他拿到龙心之后，通过术法，查看了烛恙的记忆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他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原来，他一直都在伤害着烛恙。

  但，这烛恙嘴也太严实了，但凡他说实话，也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也或许，是自己对他还存留着他是妖兽的偏见，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就是会滥杀无辜，就是会草菅人命，就是…冷血无情之人。

  但…他都问了他好几次了，他为什么不说…？

  江厌瞅了伽夜两眼，“城主大人，抓这龙可费了我不少功夫，且，他身上还背着十万条不止的人命，若是因此跑了，你可就真是罪大恶极了。”

  且不说那十万魔尸，就是那魔尸杀死的人，肯定都得算在烛恙身上。

  “这是烛恙的龙心，是龙之根本，只要捏碎这个，烛恙不管身在何处，都会死。”伽夜从自己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颗黑红色的心脏。

  那颗心脏即使离体了还在有力的跳动着。

  江厌忍不住嗤笑一声，但到底还是接过了那颗心脏，触手微凉，却时久而温。

  将心脏收好之后，江厌掏出那个锦囊，将锦囊上的金色绳索解开，随着一阵白色烟雾散出。

  逐渐在空中形成一条黑红色的龙魂，身上束缚着金色的锁链。

  它缓缓地睁开深红色的竖瞳，平淡的扫了一眼周围，又闭上了眼睛，不言不语。

  江厌跟即墨灼很有眼色的走远，远远的看着，又确保听不见他们的对话，这才停了下来。

  “烛恙。”伽夜低声唤了一句，但烛恙并没有打算搭理他，垂头闭眼宛若自己不存在。

  “我都知道了，不管是你当初为什么杀苏若云，还是…他们给我下药的事，我都知道了。”伽夜望着那不愿睁眼的烛恙，苦笑道。

  “你何必呢，为了…我，不值得的。”

  “什么为了你？城主大人何时这般自以为是了？”烛恙开口讽刺，“我做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我自己。”

  伽夜就那么看着他，静默了好一会儿，“你总是这般占口头便宜，你可曾想过，稍微，哪怕是一点点，信任我几分，将实情告知于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

  “我不信你？哈……你又何曾信过我？伽夜，那日你从我床上醒来的第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即便你没有说完，我也知道。”

  “你想说我为什么给你下药，是不是？”

  “是，我是妖兽，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杀了无数人，我坏事做尽，可在我们妖兽眼中，我们杀人就好比如你们杀鸡鸭杀妖兽一般，都是一样的。”

  “人类又比我们高贵到哪儿去？未化形的兽类就好比如你们人类的婴儿一般，你们杀它们的时候，可曾手软？”

  “伽夜，尽管我再如何，我也是知恩图报的，你救过我，所以我不愿你受人蒙蔽一辈子，最后死于非命。”

  “我承认当时是在一时气急，下手重了些，但那人确实是在杀的，所以我不否认。”

  “后面…杀了你们城主府的人，或者是炼魔尸，这也都是我自己做的事情，我从不否认我做下的恶行。”

  “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不是吗？反正你也…从未喜欢过我。”

  烛恙面色从容的说着，好像置身事外的评判人，丝毫不管伽夜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伽夜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是…他确实，从未真的信任过那个才认识三个月左右的妖兽。

  他亲耳听烛恙承认杀了苏若云，亲身体验烛恙在他中药之后所做的一切。

  死后更是亲眼看到烛恙杀人，炼尸。

  你要他…如何信他？怎么信他？！

  但事到最后，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

  因为烛恙不想他被苏若云蒙蔽，所以杀了苏若云。

  因为烛恙不想他的名声被毁，所以就毁了他自己的名声。

  因为烛恙想复活他，所以…杀人炼尸。

  好像每一件事都不是他自己做的，却每一件事都跟他息息相关，脱不开干系。

  犹如千丝万缕般裹在他身上，让他有些魂体不稳。

  “烛恙……你真的是……”犟种。

  “抱歉，是我对不起你，这件事，也该有个了结了，如果可以的话，好好活着，别再…别再…做傻事了。”

  伽夜伸出一只手放在烛恙的心口处，那里还是空荡荡的一个洞口，点点白色荧光从伽夜身上不停的向洞口汇聚。

  一点点修补着他身上的窟窿，形成一颗，新的，赤红色的心脏。

  而远在秘境内被封印的烛龙本体里的心脏忽然化作红色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伽夜的魂体消散的极快，快到烛恙反应过来时，挣脱锁链化作人形之后，伸手出去只抓到了点点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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