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温柔地笑了笑，伸出手想要触摸崔放的头，手却径自穿过了他。

  她如今，已经触碰不到他了。

  眼里有些失落，不过这并不妨碍翠花仍旧有些高兴：“我能再见你一面，与你说说话，已经是上天恩赐。”

  崔放止不住摇头，“我们也可以永生永世都在一起，只要我”

  “崔放。”翠花打断了崔放不切实际的念想，“你将自己困在了那一天，不要这样，你有自己的路，不要被仇恨困住。”

  这段时间，翠花一直就这么看着崔放不断地做无用功，她想劝他，却始终不得其法，只能一次又一次按照他幻境的轨迹走。

  所幸，有云娘姑娘的帮助。

  “不。”

  崔放显然已经魔怔，“我偏要强求。”

  既然真佛拯救不了他们，那他来，总会有办法的。

  翠花也没想到，昔日那个熟读圣贤书，性子永远温温柔柔待人真诚礼貌的少年郎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她下意识看向崔放身后的云谣，眼神无措，企图向她求助。

  云谣本以为翠花这丝念想的出现会成功劝解崔放，不曾想，他对这世道的恨意和对复活翠花的执念已经这么深。

  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

  翠花的念想撑不了多久，云娘也撑不了多久。

  “崔放。”云谣向前走了几步，“你为何觉得有了我的心，成功搭建成了众生幻境，就一定能救活翠花？”

  “佛道是最讲究因果轮回的，最信的也是轮回说法，而不是死而复生。你是真佛承认的佛子，你应该知道，众生幻境复活不了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甚至可能搭上你和她的下一世。”

  崔放想要说什么，但是话到了喉咙口，又再一次咽了回去。

  “你想套我的话？”

  云谣摇摇头，“我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求一个答案。可你现在说这句话，倒是让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怂恿你做的这件事情。”

  崔放再怎么疯，他也是真佛最看重的弟子，还被誉为佛道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这样跳脱于红尘俗世之外的人，现如今变得如此偏执，还隐隐有入魔的趋势。

  “你不必多说，我意已决。”

  今天，谁也不能阻止他！

  崔放看着翠花笑了笑，“很快，我们便能一直在一起了。”

  什么天道，什么命运，都与他们无关。

  崔放再一次启动众生幻境，掉落在地的佛珠重新聚集起来。

  翠花急得不行，她本就是凡人，此刻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谣眉头紧蹙，不能再次让众生幻境开启，否则翠花如果真的复活了，那云娘也真的会殒命。

  咬了咬牙，云谣看向飘荡在空中着急不已的翠花，“翠花姑娘，如果想要阻止这场闹剧，只能杀了他。”

  杀了……崔放吗？

  翠花嘴唇嗫嚅，良久说不出话。

  “花儿，我一定会娶你的。”

  “你等我功成名就的那天，凤冠霞帔，一样都不会少。”

  “你别死好不好？你等等我，等我，我回去报仇的，你走得慢一点，在前面等等我好不好？”

  ……

  翠花在挣扎，她不想崔放死。

  可是，她更不想崔放铸成大错，被那什么所谓的天道惩罚。

  这样好的少年，他应该要有一个好的结局。

  “姑娘，你能不能，让他走的不那么痛苦……”这是她最后的祈愿。

  云谣也有些不忍心，她没经历过他们的事，也知道这世间不可能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她现在觉得自己仿若是个刽子手。

  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吗？

  如果因着她现在泛滥的同情心，导致云娘出事，导致系统为自己筹谋的一切功亏一篑，导致自己好不容易苟活下来却又要去送命……

  “……多谢。”

  原来，没有绝对的实力，她想要的两全根本就是空谈。

  “祁越，我们一起动手。”

  祁越点点头，他一定不能让云娘出事。

  众生幻境不是一时一刻就能铸成的，现在崔放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其中，这个时候打断他是最好的时机。

  云谣和祁越都没有手下留情，随手拿起的已经生锈的剑，就这么直直地插/进了崔放的心脏。

  “噗”

  “崔放！”

  翠花哭的不能自已，她想抱住倒下的他，可就是触碰不到。

  “……对不起。”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她却这么自私。

  “不哭”崔放依旧那么温柔，他永远不会对翠花有脾气，轻轻拭去嘴角的鲜血，“其实我刚刚就知道了，我的花儿那么善良，定然不会愿意见到这个妖族死亡。”

  崔放眼眶里闪烁着泪光，“我手上沾染了一个国家的人的鲜血，是入不了轮回的……我再也，再也不能和你相守了……”

  这是一条不归路，开始了，就退不了了。

  “崔放，你别怕。”翠花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量，瞬间便让自己强行脱离了云娘的躯体，来到崔放面前，“没有轮回没关系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不相离。”

  祁越刚接住云娘的身体，准备查看她的身体情况，却发现崔放那一处爆发出了强烈的光芒。

  云谣下意识遮住眼睛，光芒散去后，翠花竟然有了实体。

  只是，她却义无反顾撞上了崔放胸前那柄剑。

  “你看……这样，我们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翠花低头，额头抵住崔放的额头，这一刻，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死亡不可怕的，没有轮回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不能一起走。

  崔放紧紧抓住了翠花的手，再一次触碰到她的肌肤，又是死别。

  “你傻不傻呀。”

  崔放叹了声气，可最后闭上眼睛的时候，嘴角带着笑意。

  这个结局，云谣不忍心看。

  最后，云谣为他们二人立了衣冠冢。

  或许，死同穴，是他们最后的祈愿。

  “幻境破碎了，我们马上离开。”

  祁越说了声好，怀里的云娘还没醒，他需要带她回妖族去疗伤。

  手里的一瓣心隐隐散发着灼热，云谣回头看了眼衣冠冢的方向。

  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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