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肖乐终于如愿通过遴选，调回枫城。

在初雪扬起来那天，她同周威平静地办理了离婚手续。

可周威却并不平静，他坐在那里，竟还用昔日的称呼来唤她：

“学姐，我们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了么？我还奢望着，这一个月的冷静期，你会回心转意呢。”

“咱们不都讲好了么，对于我来说，你永远是大学的学弟，是我女儿的父亲，这个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的。”

“学姐，要是有一天，我也调回了枫城，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么？”

肖乐微笑着，摇了摇头，“你有自己的人生道路，周威，过去的事情别想了，我们都朝前走吧。你要是想来看白雪，可以随时来枫城。”

“上次我和你动手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我甚至去看了心理医生，学姐，我知道你还在怨我……”听见这话，周威眼神黯淡，低下了头。

“那件事也过去了。我心里没有怨了，我对你有要求，才会有怨恨。现在你是你，我是我；桥归桥，路归路。对于你，我只有祝福。”

周威看着漫天的飞雪，不禁苦笑道：“我记得咱们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就是下初雪，我们喝了好多啤酒，吃了好多炸鸡……你说，和我在一起最舒服，什么都能畅所欲言。”

“周威，都过去了，我们朝前走吧。”

“学姐，我可能没你那么洒脱。”周威痴痴地望着雪景，喃喃自语。

“你可以的，只要你想。”

肖乐一个人踩着雪地上，心里却是格外地透亮：

她从小到大，对待生活一直是混混沌沌，读书时候，就凭借一点小聪明，考上家门口的大学；

大四那年，是看考公的时候，是看闺蜜遥遥报到哪里，她就跟着去了哪里；

谈恋爱的时候，是恰巧身边有个周威，他们是老乡，是一个社团的战友，是玩得开的好朋友，周威穷追不舍，她也就答应和他在一起了，若是当时她身边的是王威，是李威，结果也是一样的；

生孩子的时候，是备孕失败，意外怀了孕，她甚至都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

活到三十岁，好像只有离婚这件事是她自己的决定。

以后的每一步路，她都要创造条件，以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她走走停停，在一条蜿蜒的小路上走了许久。

越走着，雪下得越大，她迎着雪花飘过来的方向，步履却越发轻盈起来。

这时，她忽有想起来给曲知遥打电话：

“遥遥，怎么样，应该是好消息吧。”

“是的。”曲知遥的声音平静中透着欢喜。

“我早就说是好消息吧，可你偏不相信我这个过来人。”

“还是谨慎一点好，要不然，会让人家空欢喜的。”

“好吧，好吧，真服了你了，赶紧和苑老大报喜吧。说起来，他也是一把年纪了。”

“嗯，乐乐，你的事情……都办好了么？你还好吧？”

“我好得很。遥遥，离婚对于我来说，是好消息。就像你孕育新生命一样，人们为什么会欢喜新生命的到来呢？不仅仅是因为要延续自己的血脉，也是因为，只要是新的，就很好，就有无限的可能。”肖乐一字一句，郑重说道。

***

当得知妻子怀孕三个月的喜讯，苑明皙的第一反应居然神经兮兮。

“这是真的么？是真的？真的？”他问了三遍之后，便独自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飞扬的雪花，沉默良久。

随后，从酒柜中取了一瓶半斤装的白酒，又回到窗前，竟然将酒一饮而尽。

“你这是做什么？有你这么喝白酒的么？”看着丈夫一直站在窗边摆造型、装深沉，曲知遥有点哭笑不得。她心想，这人骨子里还是有点怪异的，只是这怪异不知道会在何时发作。

“老公，老公！”她尝试着唤了两声，可那人竟是不回应。

见苑明皙不理她，她就来到书房，给干妈报喜。

“干妈，我怀孕了。宝宝已经三个月了。”

“好，好，好。”杭淑琴说的每一个好字都有千钧重，说出最后一个好字时，她的声音已经哽咽，“遥遥，你现在有什么反应没有，你要注意身体啊，用不用休假呀？”

“不用，我没有一点不舒服，吃得饱睡得香，我不用休假，去上班就和明皙一起去。干妈，我很好，您不用惦记呀。”

“你吃东西可要注意些，这样吧，反正你单位离家里也不远，你每顿饭都来这边吃吧。可千万不能开车，让明皙送你。”

“好的，谢谢干妈。干妈，我想着孩子的名字让您和干爸来取。”前些日子，曲知遥就觉得自己的情况有点不对，她的例假一向不准，再加上她这个人做事情，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就不会随意下结论，这不，今天才抽出时间去检查。其实，前些日子她就想着，孩子的名字一定叫干妈来取。

干妈是怎么对她的，她心里有数；对于干妈的遗憾，她心里也有数。

“真的么，太好了！”杭淑琴很是激动，其实她和丈夫何东洋在刚结婚的时候，就给未来的孩子取了好几个名字。可却一直没盼来属于他们的孩子。一想到这些尘封多年的名字可以重见天日，她自然高兴，可想了一下，又有些不安，“可是，明皙能同意么，苑家会同意么？这个孩子毕竟姓苑呀。”

“可这也就是我的孩子呀！”曲知遥笑着说，“您放心，明皙会同意的。对了，奶奶那边怎么样了？”

“挺好的。她跟着小涛去南方之后，说是食欲比以前好了，睡眠也足了。也是，熟悉的地方无风景，她在那边看什么都新奇，每天要走好多路，自然吃得饱、睡得香。”杭淑琴笑着说，“糖糖和豆豆被她们的妈妈接过去了，过得也不错。要不，有那两个孩子在旁边闹腾着，我也不放心让老太太跟着去那么远。不过，有这种喜事，我一会儿就告诉她一声，让她跟着开心开心。对了，还有件事，忘记跟你说。小涛似乎是谈恋爱了！”

“是么？这可太好了。”曲知遥由衷地说。

“可不是么，那个女孩子就是我们给奶奶找的保健医生，这回也跟着去南方了，是个小巧玲珑，挺腼腆的一个小姑娘，比之前那个什么叫做肖冰清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呢！上次通电话，小涛还说，肖冰清的事情，要谢谢你，他说自己不方便和你联系，让我转达一下他的谢意。这可把我弄糊涂了，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官司。不过，你们都过得好，就行了。”

挂断电话，曲知遥回到客厅，见苑明皙居然还站在窗前。

“老公，我刚刚和干妈通电话了。”

“嗯，这种喜事是应该告诉她和干爸一声的。”苑明皙点头道。

“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我想着，孩子的名字的让干妈干爸来取，你也知道，他们没有自己的小孩，一直挺遗憾的……你看爷爷那边……”

“你放心吧，这也人之常情，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我去和他老人家说。不过，孩子大名让干爸干妈取，可孩子的小名，是不是可以让咱们取呢？”苑明皙小心翼翼地说道。

“当然，当然，这个差事就交给你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灵感了？”

“嗯，”苑明皙的表情十分严肃，“你说，就叫白雪怎么样？”

“白雪？你别忘了，乐乐的女儿小名就叫白雪，你不是见过么？”曲知遥还以为苑明皙有了什么不得了的灵感，搞了半天就是这。

“真是，好名字都被人占了去！要不，就叫雪团，或者雪球？哪个好听一些？”苑明皙盯着窗外打雪仗的几个顽童，再次建议道。

“哪个听起来都像狗狗的名字。”曲知遥不禁翻着白眼，越发觉得苑明皙水准实在是太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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