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从未显得如此阴森。

  当邓布利多提出“带诸位参观一下我校近日所蒙受的损失”时，乌姆里奇和魔法部众人才刚刚穿过散落着四色宝石的门厅，四面八方的阴影中站着衣衫褴褛的小巫师们，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包括凯尔希在内的半兽人们。

  空气里弥漫着汗臭和血腥，学生们昨天在自己的学校里疲于奔命了一整天，虽然在某只不愿透露姓名的渡鸦保护下没有一人受到致命伤，但磕磕碰碰还是少不了。

  几乎每一名学生都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里满是灰尘和油污，身上缠着透出血渍的绷带，比起巫师更像是难民，但眼睛里对政府和半兽人的仇恨之火却熊熊燃烧，恨不得将衣着光鲜的副部长扒皮抽骨，生啖耀武扬威的半兽人的血肉！

  乌姆里奇只能连忙推脱校长的提议：“还是正事要紧，得赶紧把学生们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去。魔法部已经设立了安全区，他们会在那里得到保护。”

  身材矮小的弗立维教授一针见血地说：“究竟是保护还是监视？乌姆里奇夫人，这点您可得说清楚呀。”

  “当然是保护！”乌姆里奇必不可能承认福吉部长打算捏紧英国成年巫师的命根子，“孩子们，你们难道不想见见你们的家人？相信政府，相信魔法部，傲罗会保护你们的！”

  她话音刚落，学生之中就传出一个不和谐的稚嫩声音：“放屁！傲罗只在乎高官的命！拉塔恩才会保护我们！”

  克劳奇先生面色一变：“谁？是谁在散播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谣言？”

  “巴蒂，学生们心里有怨气也是正常的。”邓布利多心平气和地说，“毕竟霍格沃茨之所以被全英国最安全的地方，除了有我做的一点微末工作之外，全仰仗魔法部的密切看护。”

  斯内普教授讥刺道：“你看看这段时间霍格沃茨都遭了多少次灾了？雪灾，龙祸，你身后那群半兽人昨天傍晚才从城堡里撤走。你让学生们怎么相信政府，相信魔法部？”

  “魔法部滚出霍格沃茨！”人群中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只是换了一个方向，在人头攒动的环境下根本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滚蛋吧！官僚废物！”伴随这句辱骂而来的还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克劳奇先生的额头上，痛得他大喊一声，捂着血流如注的前额跌倒在地上。

  紧接着事态便如山崩般倾倒，每一名小巫师或是直接从地上捡起石头砖块，或是直接抽出魔杖，一时间各色咒语和碎石如雨点般砸向魔法部的队伍，甚至还夹杂着几声枪响。

  枪？！乌姆里奇脑袋嗡嗡作响。学生们怎么会有这种麻瓜的魔杖？！

  “不许还击。”凯尔希面色沉着，她显然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当即对干员们下命令，“防御阵型，保护克劳奇先生和乌姆里奇女士！”

  说着，她便想伸手去搀扶克劳奇先生，但麦格教授身高腿长，一步便挡在了凯尔希面前。变形术教授波澜不惊地说道：“我带克劳奇先生去治伤，你们跟邓布利多先生先走。”

  凯尔希眸光一凝：“这也在你们的安排之中吗？”

  “我们管学校管教育，还管得了学生想说什么吗？”麦格教授微微一笑，搀起虚弱的克劳奇先生就往楼上走。

  同时邓布利多教授也招手喊道：“女士们先生们，快去我办公室里避避！”

  凯尔希抿紧了嘴唇，她感觉自己这支魔法部队伍就像是一只撞进蛛网里的小虫，除了徒劳的挣扎以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致命的丝线在身上越缠越紧。

  “全体都有！”凯尔希抬手一挥，“跟上邓布利多先生！”

  乌姆里奇举着魔杖惶惶不安，茫然地看着一张张愤怒的学生面孔，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这根魔杖能做什么了，这种情况就算是福吉部长亲自来了也得抱头鼠窜。

  忽然，她又听到了那个声音：“看镜头，笑一个！”

  她下意识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伴随着咔嚓一声，炫目的白色闪光刺得她眼睛流出泪来，那个声音又说：“谢谢啦！”

  全程下来，乌姆里奇根本没看清是谁搞得这些鬼，只感觉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近乎野蛮地拽着她穿过罗德岛干员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乌姆里奇惊恐地喊道，被强光刺痛的双眼根本睁不开。

  “难道你不想看看吗？”女孩子的声音贴着她耳边响起，她和她似乎被笼罩在一层轻盈的纱布之下，“拉塔恩·马格努斯究竟是如何对待学生们的？”

  这个出现过数次的名字让乌姆里奇为之一振，决战坦克是马格努斯的，霍格莫德工厂是马格努斯的，就连保护学生们的也是这个马格努斯，她当然想知道这个人重重光环下的真容，至少能抓住一些可以利用的把柄。

  “看来你想明白了。”抓住乌姆里奇胳膊的女孩子说，“那就闭嘴，跟我走。”

  ————

  在一片骚乱中，科林对全力配合自己的同学们连连感谢，同时快速摇晃着几张新鲜出炉的拍立得照片。

  其中，克劳奇先生狼狈倒地的精彩画面，麦格教授搀扶国际魔法合作司司长的暖心瞬间，以及乌姆里奇对学生们举起魔杖六神无主的仓惶模样，都被他一一拍下，清晰无比。

  护着珍贵的照片，好不容易从沸腾的人群中钻了出来，科林跑进一间空教室，兴奋地对早已等候在此的角鸮阿里曼说道：“果然一切都在拉塔恩的预料之内！”

  阿里曼顿时骄傲地扬起了脑袋，仿佛在说：那可是我阿里曼的主人，小子！

  “是啊，是啊，他简直就像是会预知未来一样。”科林把照片装进已经写好了地址和收信人的信封里，用火漆封好，塞进角鸮的嘴巴，“快去送信，明天《唱唱反调》的销量将一举超过《预言家日报》！”

  ————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

  城堡四楼变形术教授办公室内，嘴唇发紫的克劳奇先生重重地跌坐进麦格教授的椅子里，额头上被石头砸出的伤口依旧在淌血，染红了他浆得笔挺的衬衫领子。

  “学校不是法外之地！”他两只眼睛一鼓一鼓的，神态活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对额头微微冒汗的麦格教授嚷嚷道，“去年的奇洛教授神秘失踪也就罢了！但是枪！这群孩子居然有枪！还朝我们开火了！”

  “是啊，是啊。”麦格教授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同时在抽屉里翻找着止血用的白鲜香精，“也不知道是谁纵容他们的。巴蒂，你要吃一块饼干吗？”

  看着递过来的饼干盒与麦格教授脸上讨好的笑容，克劳奇先生重重地哼了一声，掀开盒盖看也不看地把手伸了进去，同时埋怨道：“现在的学生就是欠管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我当年在霍格沃茨读书的时候——”

  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克劳奇先生僵硬地低下头去，可爱的猫猫饼干盒里，一颗颗黄澄澄的铜头子弹紧密排列，仿佛正在朝他微笑。

  “米勒娃。”克劳奇先生用一种虚无缥缈的声音说，“这是什么？”

  麦格教授从办公桌旁的五斗柜前探头看了一眼，“哦，美制7.62*33mm的圆头弹，供M1卡宾枪用的。”

  克劳奇先生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勇创高峰。“我才不管它是给什么枪用的！”他大吼道，“为什么你的办公室里会有子弹？！”

  刚打开五斗柜的麦格教授皱起眉头，双手叉腰转过身来，“我身为一名变形术教授，办公室里有子弹很正常啊！”

  正常个梅林的大屁股啊！

  克劳奇先生刚想发作，麦格教授身后打开一条缝的五斗柜呼啦一声翻开了柜门，黑沉沉的枪械一挺接一挺地扑了出来，乒铃乓啷地砸在了地上。

  一时间，变形术办公室里静得像坟地，克劳奇先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直到麦格教授身姿优雅地蹲下，捡起一挺M14步枪，熟练地检查弹膛确认保险，他才用窒息般的声音问道：“这你又该如何解释？”

  “正如我刚才所说，我身为变形术教授，免不了会从学生那里没收来一些违禁物品。”麦格教授淡然一笑，“多亏了试图在霍格沃茨贩卖军火的伊莲娜小姐，她让我办公室里出现各式枪械并熟练掌握它们的用法变成了一件非常符合逻辑的事情。”

  克劳奇先生无力地说道：“虽然——但是——”

  “巴蒂。”麦格教授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她将M14步枪的枪口指向天花板，同时从长袍里抽出魔杖，“看在我费那么大劲编造理由的份上，你能别问一些蠢问题了吗？”

  “那你也不能留着它们！”克劳奇先生叫嚷起来，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刻板的面孔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这违法！”

  “在魔法部屈尊降贵派人来学校之前，就是这些违法的东西保护了学生们的安全。”麦格教授冷冷地说道。

  “就算这样，枪也——”

  克劳奇先生的身体在办公椅上猛地后仰，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因为麦格教授将枪口直接插进了他的嘴里，同时用魔杖顶住了他的眼睛！

  “请原谅我的火气，巴蒂，这段时间实在是发生了不少事。”麦格教授语调平稳，眼神却比冰锥还要刺骨，“魔法界已经封闭了太久太久了。如果魔法部要我们在天灾面前依旧禀奉‘祖宗之法不可变’的原则，那霍格沃茨只能选择武装起来，还我大英巫师一个朗朗乾坤。”

  短暂的停顿，麦格教授将枪管从满脸恐惧的克劳奇先生嘴里拔了出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地问道：“要吃一块饼干吗？”

  “……好的。”克劳奇先生面色灰败，“好的……”

  ————

  霍格沃茨的实际掌控者究竟是谁？

  当乌姆里奇抛出这个问题后，得到了以下答案。

  拉文克劳五年级生，级长，混血巫师，佩内洛·克里瓦特说：“嗯？拉塔恩。”

  “虽然要视具体情况而定，但拉塔恩无疑是其中之一。”赫奇帕奇四年级学生，魁地奇球队找球手，其父在魔法部任职的塞德里克·迪戈里先生说，“以上仅仅是我个人的意见。”

  “不是拉塔恩吗？”格兰芬多二年级学生，纯麻瓜血统巫师，赫敏·格兰杰说，“当然了，要是算上威森加摩国际巫师联合会，那就不一定了。”

  “要选新校长了？”斯莱特林二年级学生，纯血二十八族之一，尊贵的潘西·帕金森小姐说，“我投拉塔恩！他才是众望所归！”

  乌姆里奇火冒三丈，这些回答对她揭露马格努斯真面目一点儿帮助都没有，纯纯是在帮倒忙！

  要不是她怕自己一从隐身衣下出来就会被围殴，她早就掐住带她来问这些蠢问题的哈瓦娜·波特的脖子用力摇晃了。

  这小贱人真不愧是哈利·波特的堂姐，大难不死的男孩一样惹人讨厌！

  “别急。”哈瓦娜仿佛透过隐身衣看到了乌姆里奇的面色，“得先让你知道这些人被马格努斯骗得有多惨，才好让你去看谎言之下的真相。”

  乌姆里奇刚想含沙射影两句，哈瓦娜就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胳膊，领着被罩在宽大隐身衣下的副部长钻出人群，径直走进城堡后方的庭院。

  隐身衣的下摆时不时就会绊矮小的乌姆里奇一脚，她就这么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地跟在哈瓦娜身后，在穿过庭院时还看到了两个小女孩在搂搂抱抱。

  真是世风日下！成何体统！

  乌姆里奇的保守思想在这一刻迎来了最大的挑战，她怨毒地看着红发女孩将手伸向了白金长发女孩的胸口，然后……插了进去？！还拔出了一把剑？！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红发女孩轻轻挥动那柄仿佛由幽蓝水晶雕琢而成、通体散发着淡淡霜气和月光的大剑，一轮残月般的凄寒剑气离刃横空，所过之处尽覆霜雪！

  这轮月弧直到飞出去七八米远才消失，带来的震撼却在乌姆里奇脑中久久不散。

  “比刚才又远了一点儿。”她听见红发女孩说，“还撑得住吗，卢娜？我们再试一次？”

  “我感觉脑子里钻进来了好多只骚扰牤。”白金长发女孩双手在耳边驱赶着看不见的东西，“顶多再来一次，金妮，我专注力不够了。”

  “那就再来一次。”红发女孩坚定地说，“我受够了只能被动地接受保护，现在我们可以帮上拉塔恩的忙。”

  白金长发女孩疲累地笑了笑，抬手在红发女孩鼻尖上轻轻一点，“听你的。”

  直到哈瓦娜拽了乌姆里奇一把，副部长这才勉强将目光从两名女孩身上移开。哈利·波特的远房堂姐站在菜地与庭院的衔接处，朝着禁林方向抬手指去，“看。”

  乌姆里奇定眼一瞧，先是被横陈在草坪上如山岳般高耸的巨戟龙尸骸吓得尖叫出声，然后才看见百龙狂舞的禁林边缘有一小群人像蚂蚁一样劳动着。

  那些人从体型和年纪上来看，分明就是一群低年级的小巫师，无论男女每个人都只能穿一条短裤，用柴禾般瘦弱的胳膊吃力地将远比他们身躯庞大的原木竖立进提前挖好的坑中。

  用来牵引原木的麻绳深深勒进他们稚嫩的肩膀里，用来挖土的铁锹上布满了血泡磨破后炸出来的腥红，灰头土脸的面庞上只剩下麻木和绝望……让乌姆里奇兴奋无比！

  她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在造一堵将禁林包围起来的围墙，但这顶天只有十米高的墙壁对长着翅膀的恶龙来说形同虚设，这些人之所以干得这么卖力，纯粹是因为有一名白头发的男孩拄着大剑恶声恶气地对他们发号施令！

  这一刻，乌姆里奇连《预言家日报》的头条标题都想好了，“霍格沃茨强迫学生劳动，违背人道主义！”

  “那个白头发的就是马格努斯吗？”乌姆里奇激动地问道。

  “他？呵，他就是马格努斯的狗腿子。”哈瓦娜不屑地说，“好了，该让你看的都看了。你最好赶紧跑到校长室去，我可不想惹上麻烦。”

  “那这隐身衣……”乌姆里奇为难地说。

  哈瓦娜一把把隐身衣从乌姆里奇身上掀下来，翡翠色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副部长，“我的！”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巨响。乌姆里奇被吓得直接躲到了哈瓦娜身后，瑟瑟发抖地看着那一团暴起的烟尘。

  “原来你在这里啊，副部长。”从烟尘中现身的是罗德岛的风笛干员。

  她生有一头橙色长发，两耳上方盘绕着弧形犄角，军绿色的外套用一根挂满手雷的腰带系着，下身的苏格兰方格红短裙和齐及大腿的黑色长袜相得益彰，手里提着一挺拥有激发结构的机械骑枪。

  据乌姆里奇所知，风笛和艾弗里博士这次派来的干员们大都来自于“维多利亚”，对英国境内的情况相对比较熟悉，但也仅仅只是东施效颦般的“相对”罢了。

  “赶紧跟我走吧。”风笛元气满满地催促道，“不然凯尔希又要训我啦！”

  “真不愧是泰拉超人。”哈瓦娜轻笑道，“从八楼跳下来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哈哈，其实脚掌还是会麻麻的啦。不过博士部署我们的时候也是从空中投放，都习惯啦。”风笛笑呵呵地说，“你是？”

  “我是大大的良民。”哈瓦娜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从乌姆里奇身旁默默退开。

  风笛狐疑地盯了哈瓦娜一会儿，最后点点头。“那我们走啦！”她一把揪住乌姆里奇的后领子，脚下一用力，直接跃上四层楼的高度，骑枪插进墙体略一借力，便带着尖叫连连的副部长飞冲向校长室所在的塔楼。

  看着她们离开，哈瓦娜的笑容缓缓消失，抬手按住藏在素面巫师袍下的对讲机：“我的任务完成了，马格努斯主席。”

  停顿片刻后，低沉地不似人类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声响起：“做得不错。”

  ————

  叩开校长办公室的门，麦格教授扶着步伐踉跄的克劳奇先生穿过一众嘻嘻哈哈的干员走到桌前，对面带微笑的凯尔希和邓布利多点头致意，“克劳奇先生受的是皮外伤，经过简单处理已经没事了。”

  凯尔希看也没看萎顿的克劳奇先生一眼，站起身向麦格教授伸出右手：“麻烦您了，副校长。”

  “分内之事。”麦格教授和凯尔希浅浅一握，转身离开了校长室。

  门刚刚关上，窗户外便探出一颗橙毛的脑袋，风笛把面色煞白的乌姆里奇塞进了办公室里，咋咋呼呼地说道：“凯尔希女士，我把副部长给您找来了！”

  “感谢你，可爱的小姐。”邓布利多和蔼地笑着，站起身招呼乌姆里奇坐下，同时对风笛说，“去和你的朋友们享用茶点吧。”

  “茶点？好耶！”风笛雀跃地蹦到干员们围坐的小圆桌旁，“好吃吗？好吃吗？”

  “反正比芙蓉做的饭好吃多了。”一名将紫色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的女干员幽怨地说道。

  另一名将紫头发绾成发髻的女干员脸颊绯红：“哎呀，炎熔，别乱说，我已经在改进营养餐的口味了！”

  “放开肚皮吃吧！”邓布利多慷慨地挥了挥手臂，“我这里还有蟑螂堆呢……说实在的，要不是蜜蜂公爵糖果店被毁了，茶点的种类还能翻上一番。”

  他凌厉地瞥了代表魔法部的三人一眼，乌姆里奇和克劳奇都在他们老师的责怪前低下头去，只有凯尔希神色自若：“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可以开始商讨将霍格沃茨实际控制权移交给魔法部的事宜了。”

  “到齐了？看来您并不了解霍格沃茨的运行方式啊，凯尔希女士。”邓布利多重又坐下来，双手十指指尖相触，“我作为校长，只负责管理学校的运行和学生的教育。但提供资金的是校董会，在校董会的代表到来之前，这件事谈不下去。”

  凯尔希微微蹙眉：“这位代表何时才会来？”

  邓布利多掏出边缘镶嵌着十二颗星星的怀表看了一眼，“还有三……”

  “我们可没空等三小时！”乌姆里奇鼓起勇气插嘴道，她可是掌握了霍格沃茨黑暗真相的人，必须要硬气一些。

  “……二、一。”

  话音刚落，山崩地裂般的狂啸从邓布利多身后的窗外炸响，烈风磅礴呼啸而来，震碎了校长办公室的每一扇玻璃窗，在墙上历任老校长的画像惊慌叫喊声中，众人无不听见了那充满力量感的振翅声！

  什么情况？！

  乌姆里奇和克劳奇猛地站起身来，罗德岛干员们抓紧了武器，这一切都是因为窗外那飞速迫近的黑红巨影，这头绝不应该存在于人间的狞恶巨兽直冲而来，火焰般暴烈的纹理覆盖在黑色鳞甲之上，它足有二十三米之巨的身躯重重落在塔楼尖顶，比镰刀更加锋利可怖的巨爪撕裂砖石，将它生着放射状疤痕的狞恶头颅伸探进来。

  “谢谢你载我一程，爆虎。”

  伴随着雄浑如磐岩的嗓音，一尊身披鲜红长发的身影踩着滚滚紫电，右肩悬一颗黄金狮首，左肩负一只白喙渡鸦，如神明般背负双手沿巨兽嶙峋的脊突缓步而下，九尺巨躯足以比肩山岳，茶色太阳镜也无法隔绝他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

  这就是拉塔恩·马格努斯，这才是拉塔恩·马格努斯！

  乌姆里奇从未像现在这般肯定自己的想法，她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恐惧和震惊让她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眼前之人的面容上移开。

  这是一张希腊雕塑般的脸，额头饱满，眉骨高耸，浓眉如刀，鼻梁笔直且高挺，颧骨仿佛是用青铜雕琢出来的一样，这让他略显过长的脸颊成为了谋略和智慧的象征。

  光洁无须的下颚棱角锋利，宽阔坚实，少一分则显得阴柔，多一分则显得粗鄙，唯有保持现在这个状态，方能淋漓尽致地显现出刚强坚毅和英俊美貌。薄薄的嘴唇虽然色泽浅淡，但绝不会是气血虚弱的象征，反而尽显狠辣果决。

  拉塔恩轻轻拍了拍爆虎的下颚，目送这头完成了蜕变的轰龙振翅离去，转头看着如临大敌的罗德岛干员们，轻笑道：“坐。”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浩瀚紫电狂涌似海啸，超过五十倍地球重力的引力场在半兽人们头顶轰然压下，几名血量脆弱的干员当场爆碎成数据白光，仅有寥寥几人被压趴在碾成齑粉的椅子上，动弹不得。

  凯尔希目光一凛，白大褂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可当她看向拉塔恩所在的方位时，一双远超常人尺寸的大手已然搭在了她的肩上。

  什么时候？！凯尔希身躯微震，听见身后响起赤发巨人温柔低沉的声音：“诸位，欢迎来到霍格沃茨。我，拉塔恩·马格努斯，谨代表首席校董卢修斯·马尔福先生，出席这场会晤。”

  在一片寂静中，拉塔恩用三根手指捏住凯尔希的下颌，迫使长着亵渎人类纯洁颅骨的猫耳的女人抬头看向自己，含笑说道：“你该不会是要攻击校董代表吧，杂种？”

  “……您的出场方式让人耳目一新，马格努斯先生。”凯尔希感受到下颌处的三根手指传来足以让她头骨爆碎的巨力，忍痛微笑道，“魔法部已与罗德岛达成深度合作条约，您也不希望让霍格沃茨成为法外之地吧？”

  “哈哈哈，法外之地？”拉塔恩洒然一笑，转身坐在了邓布利多起身让出的椅子上，“诸位，马某人现在这个位置，全靠真金白银砸起来的。砸钱，就是为了挣钱。而且，马某人不喜欢挣平民百姓的钱。”

  凯尔希神色微动，“那您想挣谁的钱呢？”

  “谁有钱挣谁的。”

  “那谁有钱？”

  “你。”拉塔恩指了指凯尔希，又指了指乌姆里奇和克劳奇，“还有你们。罗德岛，魔法部，英国政府有钱。现今时日，暖雪导致英国各郡暴乱不断，哥斯拉破坏核电站无疑是雪上加霜。我的决战坦克，武器弹药，应有尽有，价格嘛……”

  他看向乌姆里奇，微笑：“好商量。”

  “没钱！”乌姆里奇立刻否认，“魔法部的资金都拿去赈灾了，没有多余的款项用在添购武器上。”

  克劳奇先生立刻帮腔：“我证明，现在魔法部也是捉襟见肘。”

  “没有钱，没关系。”拉塔恩双手十指交叉，抵住下巴，“马某人又不是土匪，怎么会不理解贵方的难处？军火，大可以先交付给贵方，以应一时之需。日后等到境况安稳了，再慢慢付清不迟。”

  此话一出，乌姆里奇和克劳奇的神色顿时动摇。拉塔恩为自己倒了一杯红茶，加上奶和糖，慢慢地搅拌着：“诸位也见识过马某人的作品了，要是这么个美人儿连带操纵说明书都被暴乱势力给捡到了，那魔法部的安生日子，恐怕就过到头咯。”

  “马格努斯先生，您说笑了。”凯尔希微笑着打断道，瞥了站在一旁的邓布利多一眼，“整个霍格沃茨谁不知道，您才是这座魔法学校的真正话事人呢？”

  “话事人往往都是空架子。”拉塔恩语调平缓，“每天一睁眼，几百人吃喝拉撒，都要等着我伺候。大把大把的金子花进去，真正落到我嘴里的有几口？”

  “如果先生您真的着急挣钱，我倒是有个好去处。”凯尔希笑容更甚，“罗德岛欢迎一切为国际和平做无私贡献的势力，您制造的武器和装备将会在博士的指挥下发挥更大的作用。”

  “无私贡献？”

  拉塔恩搅拌红茶的动作顿时停顿下来，皮笑肉不笑地隔着桌子望向人兽杂交的贱种，整个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贵方，这是想……吃白食呀？”

  强烈的压迫感让魔法部三人浑身暴起鸡皮疙瘩，凯尔希连忙要开口解释，就听拉塔恩朗声一笑：“哈哈哈，胃口大，我喜欢！就这么定了。但是工人，场地，原材料，罗德岛出。我马某人，只负责提供技术支持。”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凯尔希暗中长松一口气，隔着桌子对拉塔恩举起骨瓷杯，两人同时啜饮了一口红茶。

  “说到人的问题。”乌姆里奇见缝插针，“贵校在您的治理下，似乎对人权并不怎么在乎啊。”

  她意有所指，目光频频刺向禁林边缘的劳工现场。

  “女士，我是个德国人。”拉塔恩泰然自若，“早在几十年前，我的祖国就善于使用一种极其高效的人员管理办法，统称为‘集中营’。考虑到当下英国巫师人口凋敝，魔法部想来也不希望一众人才拖家带口逃到海外去吧？”

  克劳奇先生面色悚然：“你想做什么？！”

  “小巫师们可是成年巫师的命根子，特别是纯血二十八族，几乎都只剩下一两个继承者。”拉塔恩面带微笑，“只要控制住小巫师，成年巫师就得乖乖听话。放眼整个英国，还有哪里比霍格沃茨更适合当这个集中营？”

  “你这是藐视人权！我——”克劳奇先生刚一站起，就被乌姆里奇猛地拽了下去。

  “马格努斯先生。”乌姆里奇用她甜滋滋的小姑娘嗓音笑着说，赘肉横生的手臂从桌上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我就知道您是个明事理的人。”

  凯尔希同时举杯：“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哈哈哈，部长英雄气概，岛主文采斐然！”拉塔恩向乌姆里奇举杯致意，“部长，高！”

  他又转向凯尔希：“罗德岛，硬！”

  凯尔希和乌姆里奇对视一眼，两个本来水火不容的女人此刻达成共识，同时举杯道：“马格努斯先生又高又硬！”

  ————

  在签署了一沓附加有“牢不可破誓言”咒语的合同之后，乌姆里奇拖着失魂落魄的克劳奇先生，凯尔希带着所剩无几的干员，心满意足地前后脚离开了校长室。

  门刚一关上，拉塔恩瞬间恢复了往日里的僵尸脸，从卡得他屁股疼的校长椅上起身，走到沉默良久的邓布利多身旁，窗外夜幕暗沉，星光寥寥，独留一轮残月当空，柔光随着晚风照在一老一少身上。

  “你的表演天赋不错。”校长先开口。

  “这一切都是计划的一部分。”红魔王肯定道。

  于是，在这破破烂烂的办公室里，拉塔恩与邓布利多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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