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大道向南走，出了城门再往西。

  那是她的童年时家的方向。

  日暮时分，不远处山脚下的村庄中燃起了缕缕炊烟。

  是家的方向。

  马车原本疾驰，就在快要赶到的时候，忽然一个急刹，打了车中人一个措手不及。

  “吁——”

  艾柠勉强稳住了身子，见对面的女子安然无恙，连忙掀开了帘子，探出脑袋询问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

  洛繁书没有说话，只是悄悄抬手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紧接着又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位置。

  那里似乎有一辆马车……

  “什么东西！”

  “回禀公子，是一条挡路的老狗，看上去命不久矣了。”

  “撵走啊！”

  “撵不走……”

  “废物！撵不走你不会动手啊！”

  艾柠眼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奄奄一息的黄狗，刚想上前，却被洛繁书一把按住了手腕。

  “你做什么？！”艾柠故意压低了声音，眸色都变深了。

  “那人我们惹不起。”洛繁书轻轻凑近了她的耳边，悄声说道。

  尽管如此靠近，她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吐出的气息是冰冷的，带着一种死亡般的肃杀之气。

  说来也是奇怪，那声音，艾柠总感觉在哪里听到过。

  然而，意外永远发生在未知的下一刻。

  两人按兵不动，可那辆马车上却忽然下来了一个人……

  “没有的东西，不就是一只老狗吗？！你看好了！马上我就让它变成一只死狗！”

  说罢，那人抬起右脚，对着大黄用力就是一脚。

  一声呜呼哀嚎，大黄那瘦弱的身子陡然飞出了好几丈远。

  “是他！”艾柠大吃一惊，手却被洛繁书捏得更狠了。

  “是大黄！我听见它的声音了！”女人在马车中急忙喊道。

  刚想冲出去，却被钻进来的两个人紧紧拦住了去路。

  艾柠此时的眼眶已经通红了，可出于理智，她还是抬手死死地捂住了那女人的嘴巴，眼泪却先一步掉了下来。

  “唔唔……”

  “不要出声，你一出声我们都得死。”洛繁书紧盯着女人恶狠狠地说道。

  耳边马蹄声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只见洛繁书伸出了胳膊，照着马背就是狠狠地一鞭子。

  一声长鸣，那马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直奔山中深处。

  ……

  “那是？不会是刺客吧？”下人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追问。

  “不管了，看起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赶路要紧，公子今晚之前必须要赶到相府，明天就是老爷的寿辰了，耽搁不得！”

  “驾！”马蹄声疾驰而去。

  而另一家飞驰的马车，却早已停在了不远处一处隐秘的山林之中。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艾柠还是有些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些事情回去后再谈……”洛繁书说着，眼神不自觉地朝着马车中的那个落寞身影看去。

  只见那女主人，指尖自始至终都在揉搓着那衣角，看上去显然是被刚才两人的架势吓到了。

  “应该走远了，我们现在回去。”洛繁书翻身上马。

  不远的路途，马车终于停在了那个孤零零的身体旁边。

  狗儿腹部起伏微弱，显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它在等着那个最想见的人，见她最后一面。

  “大黄！”女主人着急下车，甚至还摔了一个跟头。

  “呜汪——”最后一口气发出的呜咽声，算是最后的回应。

  主人小心将它捧在了怀中，那血肉模糊的狗爪被它舔了又舔，才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是……外公常常与我做的动作，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小家伙学去了。”女子轻笑，往事逐渐涌上了心头。

  “外公外公！这只小狗好可怜啊，我们养它吧！”

  “好好好！我们云儿喜欢那就养吧！”

  ……

  “外公，我长大了要赚好多好多钱，我要给你买最好的拐杖！”

  “好好好……要外公喜欢镶金的！”

  ……

  “外公，我的娃已经三岁了……是个女娃，长得像我，你要是在该有多好……”

  ……

  “马上就要到家了……你看，那就是我们曾经的家……为什么！明明马上就要到家了……”

  “节哀啊。死前能见到你，它要满足了。”艾柠轻轻拍着大黄毛茸茸的脑袋，眼睁睁看着它在主人的怀中慢慢咽了气。

  “都怪我……”

  “莫要伤心了，他们的小脑袋里面装不了太多的东西，光是与你那快乐的回忆就已经装满了，哪里还能记得生命到达终点前的这一丝苦难。放心吧，能够看到你好好的，光是这一点，已经足够他们带着幸福走完这短暂的一生了。”

  艾柠这话说出口，却更像是在安抚自己。

  “辛苦二位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别别别……快起来。”

  ……

  森林深处的土丘之上，大坟包旁边忽然多了一个小小的坟包，周围长满了狗尾巴草。

  “岁月逝，光阴逝，你我相伴渐长时。谁料某日风云变，黄狗儿，离我逝……”

  哀伤的童谣伴随着夜幕降临，清风吹散了雾气，坟墓旁的狗尾巴草便开始慢慢摇晃。

  ……

  归来已是深夜。

  悲伤的情绪却始终萦绕在了艾柠的心头，挥之不去。

  “你怎么还不回去？你跟着我做什么？”

  ……

  打烊后的顾德猫宁，艾柠只点了一盏蜡烛。

  墙上的影子，投射出了一高一矮两个人。

  艾柠转身，一脸不解地望着身后如鬼魅一般面无表情的洛繁书。

  “怕你悲伤过度，触景生情。”洛繁书强绷着一张脸，冷声道。

  “……你，你是在担心我？”艾柠愣住，可转念一想，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书中没有的支线一茬儿接一茬儿，主线任务却丝毫没有进展，莫非，主线任务就在今日？

  “你少蒙我了！你明明就是……”艾柠的话音刚落，原本燃动着的烛火却忽然被他吹灭。

  紧接着，她感觉腰间忽然多了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将她轻轻一揽，贴近了他的身体。

  “别说话，我是真的担心你。”紧贴着他那紧实的胸膛，那低沉的声音更像是从胸腔发出来的。

  昏暗中，艾柠忽然感到一种力量在将她腾空抱了起来，脚步慢慢移动到了院子里。

  这里，与后面的相府紧紧只相隔了一道高墙。

  也许是出于紧张的缘故，艾柠一时间竟然忘了呼吸。

  “喘气儿，再给你憋死。”耳边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多少带了几分无奈。

  “你到底想做什么？”艾柠忍无可忍，想推开他，腰间的手却更加收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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