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识礼不知道皇后为何深夜传召，依着她的判断，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皇后邀约，她哪里敢不去呢。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这么晚叫你过来，辛苦你了。”皇后让云书给傅识礼端了把椅子来，随后云书将殿内伺候的宫人一并带了出去。

  傅识礼面不改色，但是心中却明白，皇后这是有秘事要与她说。

  “你可知罪？”

  皇后没给傅识礼任何铺垫，直接问罪。只不过皇后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罪名，傅识礼还是下意识地想到了蝶语。

  最近这些日子，她能被问罪的也只有这事了。可傅识礼不会没等皇后说清楚便自己主动交代，所以她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讶异，随后起身跪下。

  “皇后娘娘息怒，嫔妾不知做了什么惹得皇后娘娘动怒，千错万错都是嫔妾的错，皇后娘娘切莫因此伤了凤体。”

  傅识礼现在已经不似刚入宫那会儿自视不同了，这番话若是放在以前，便是将她痛打一顿也说不出来的，现在却是脱口而出。

  “不知做了什么？本宫问你，蝶语是怎么死的？”

  这会儿本就是深夜，皇后在傅识礼到来之前，又特意让云书熄了几根烛火。

  此刻的凤仪宫正殿倒是显得有些阴森起来。

  傅识礼听见蝶语的名字，微微抬头用余光看着上位的皇后。只见皇后的神情严肃，再无往日的温和。

  “回禀皇后娘娘，蝶语犯了错，自裁了。”傅识礼想要咬死这件事。

  “到了本宫这里，你还敢扯谎。本宫既然能问你一句，便是知道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皇后其实也只是叫人去看了蝶语的尸体，知道蝶语并非是自裁而死。可皇后这话说的宽泛，叫傅识礼一时间拿不住皇后是否真的知道所有的实情。

  可皇后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定然是发现了些什么。

  傅识礼虽然现在有些惊慌，但是人往往在极度惊慌时反而能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想出对策。

  傅识礼在脑海中快速地想着皇后今日叫她来的意思。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后宫之主，即便是她处死了个宫女，皇后叫她过来若只是为了兴师问罪未免也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皇后深夜叫她来，是为了避开旁人，又将殿内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想必也是为了此事做铺垫。

  那么皇后今日问蝶语之事是假，恐怕是为了以此作为把柄来要挟她。

  既然将皇后的意思琢磨明白了，傅识礼也镇定了许多。

  “皇后娘娘，嫔妾一时气极，失手将蝶语打死了。嫔妾有罪，只是嫔妾实在惦念皇后娘娘的身子，您想怎么罚嫔妾都行，嫔妾只希望您别再因为这事儿动怒了。”

  傅识礼再次磕头请罪，言辞恳切，但心中却等着皇后将所要筹谋之事说出来。

  “你起来吧。本宫既然深夜叫你过来，就是不想让旁人知晓此事。”皇后见傅识礼还算识趣，语气也温和起来。

  “本宫知道你平日里不是那狠辣之人，所以蝶语的事情定然事出有因。不过是个宫女，你自己宫里的人，犯了错，要罚要杀都随你。

  只是这事说出去到底是难听。况且，咱们皇上对有异心者虽然杀伐果决，但是平日里还是宽仁待下的。

  你这些日子颇得皇上宠爱，这事儿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想必你的宠爱也就到头了。”

  皇后的话看似为傅识礼着想，但是句句都是在告诉傅识礼，‘我若不替你瞒着，此事让皇上知道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皇后娘娘仁慈，还请皇后娘娘救救嫔妾，嫔妾定当为皇后娘娘效犬马之劳。”

  皇后倒是有些意外傅识礼这般心气高傲的人会说出这般伏低做小的话。可是她确实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

  “本宫既然叫你过来与你说起此事，自然是想要帮帮你的。本宫听说，那蝶语和萱嫔似乎有所往来。蝶语死在你手中，萱嫔怕是也要与你结了梁子。

  你素来不争不抢，本宫很是喜欢，所以不想让你在宫中步履维艰。只不过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本宫身为中宫皇后，不能做。想必护得了你一时，也护不了你一世啊。”

  皇后这话就说得隐晦了，不过傅识礼也听得懂，连忙将身子伏得更低，语气坚定道：

  “皇后娘娘大恩大德，嫔妾没齿难忘。从今往后，娘娘不能做的事，嫔妾愿为娘娘分担，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嫌弃嫔妾粗笨。”

  傅识礼能听懂皇后话里的意思，皇后很是高兴。如今宫里有脑子的妃嫔不多，最聪明的那两个又不是自己一党的，今日能有傅识礼被收入麾下，皇后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你聪明，所以才能得皇上宠爱，本宫也喜欢。你起来吧，跪久了膝盖疼。”

  “谢皇后娘娘。”傅识礼还真是从小到大没跪过这么久，起身的时候旁边没有兰雀搀扶，还踉跄了一下。

  皇后将傅识礼的动作看在眼里，心想这个傅常在果真是心高气傲的人，这点罪似乎都没遭过。

  此刻，皇后心中似乎有种畸形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罢了，夜深了，你在本宫这待久了也未合适。早些回宫歇息吧，此事不要再提起了。”

  傅识礼从皇后的凤仪宫出来时，兰雀在身边仔细观察着。

  皇后今日叫傅识礼过去，兰雀也很是心惊胆战。她怕的不是傅识礼杀了蝶语的事情被发现，也不是怕傅识礼用了迷情香被皇后知晓。

  她是怕事发后，傅识礼会推她出去顶罪。

  先前自己陷害蝶语时，傅识礼也是推了旁人出去替自己顶罪，可是现在仪元殿总共就那么两三个人，而自己才是她最亲密的侍女。

  傅识礼若是推旁人出去顶罪，皇上和皇后未必会信。

  “你瞧什么呢？”

  傅识礼感受到兰雀一直打量着自己，心中没来由地烦躁。

  “奴婢是担心小主在皇后娘娘那儿受了委屈。小主，皇后娘娘若是叫小主不好受了，您便同奴婢说，奴婢虽然不能帮您做什么，但您说出来总归是个排解。”

  兰雀从小在府中时就跟在傅识礼身边，也是嚣张跋扈惯了的。但她到底是个奴婢，犯了错总要有些合理的借口才能免了被打板子。

  所以兰雀的脑袋转得极快，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合适的说辞。

  “你有心了。不过皇后娘娘没给我什么委屈受。另外，兰雀，从今儿起，咱们便是皇后的人了，宫里宫外有外人的时候，不能再说皇后的不好，免得叫旁人听去了，那便大祸临头了。”

  “是，小主。奴婢记下了。”

  兰雀低着头，眼神里却充满了惊喜的神色。小主有了皇后娘娘做靠山，这些日子又颇得皇上宠爱，她的日子终于是要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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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华宫这些日子消停的几乎要被人忘却，但是清贵妃在宫里却时时听着瑾禾来回禀宫中各位的动静。

  “还真是不消停。”苏玉清刚喝完药，嘴巴里苦得很。“瑾禾，去把那医女制的蜜饯拿些过来。”

  瑾禾听见苏玉清的吩咐，走到外殿的桌案上将湘语制的蜜饯端到她面前。

  “娘娘，奴婢听说，昨夜皇后召了傅常在过去，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哈哈，皇后如今真是饥不择食了。宫里如今没几个脑子灵光的，堂堂皇后都开始从那些答应常在里扒拉人用了。”

  苏玉清脑子里想着皇后急不可耐的模样，笑出了声。

  “可是娘娘，这宫里现在就这么几个人，皇上能看上眼的更是少之又少。娘娘一直在宫里养着龙胎，若是一直不与宫中妃嫔们接触...  ...”

  瑾禾也是为苏玉清考虑。苏玉清虽是贵妃，但如今她有孕，不能侍寝，皇上也很少来看她。这连面都见不上，她家娘娘若是生产之前一直这般不出去见人，那等生下龙胎之后，还有谁会记得这个贵妃呢。

  要是生下个阿哥倒皆大欢喜，可要是生下个公主，只怕还会招来不少讥讽。

  “本宫知道，如今宫中有些流言，说本宫怀了个龙胎跟揣了个宝贝似的，连人都不肯见。”苏玉清有些不屑地说道。

  “可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清楚，自打本宫怀了这胎，就接二连三地出事，本宫不能不防着些。

  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本宫在瑶华宫呆得久了，外头有些不长眼的只怕以为本宫成了纸老虎。”

  说到这，苏玉清心思一动，吩咐瑾禾：“你去叫太医院的院正过来为本宫把平安脉。”

  苏玉清心想，最近她的身子一直是那个医女在照料，院正来把把脉，也好知道那医女的医术如何。

  若是身子被调理好了，她便可以出去见人了。

  “启禀贵妃娘娘，您的身子已然大好了，胎象也十分安稳。”院正为苏玉清把脉之后，起身俯首回禀。

  “果真吗？先前附子的毒素也都清除了？”苏玉清虽然能感觉得到自己身子没什么大碍了，但是真听了太医院院正这样说，还是高兴的。

  “是的娘娘，而且不知娘娘最近服用了什么补药，连之前有些气虚和体寒都调理好了。”

  苏玉清知道这是那个医女的功劳，但是她没准备将实情全都说与太医听，便只是笑笑道：“太医院的诸位太医，医术高明，本宫的身子多亏了你们。”

  院正知道清贵妃这是不想在此事上多做解释，他便也不再多问。收拾了东西，起身告退。

  “本宫身子既已大好，那明日便可以去给皇后请安了。瑾禾，你现在就去库房将本宫一直收着的那个成色极好的白玉如意拿出来。咱们去趟翠微宫。”

  苏玉清想得明白，既然身子已然无碍，那么有些事就要趁早办，拖得越久越容易生变数。

  晏婉芙怎么也没想到，苏玉清会亲自到她的文华殿来。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嫔妾不知贵妃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晏婉芙礼数周全，只是语气带着疏离。

  苏玉清如今怀着龙胎，宫里没人敢凑上去，万一动了胎气，岂非要牵连到自己。可是今日苏玉清不请自来，也不知是怎么个意思。

  “本宫自己来的，你何罪之有。快起来吧，眼下没外人，你也不必如此拘礼。”

  晏婉芙笑笑，起了身。可是她心中还是疑惑，她和苏玉清并不相熟，甚至连相识都算不上。最多也就是她知道这位是皇上的贵妃娘娘，仅此而已。

  可是听苏玉清这番话说的，仿佛自己与她很是熟稔。

  “贵妃娘娘抬举，嫔妾却不敢太放肆。嫔妾也不知贵妃娘娘喜欢用些什么点心，如今贵妃娘娘有着身孕，嫔妾也不敢为娘娘斟茶。礼数实在不周全，让贵妃娘娘见笑了。”

  苏玉清见晏婉芙还是这般端着规矩，也不强求。毕竟自己此番来的实在突然。

  苏玉清是想，她如今和皇后面上没有撕破脸，但是已然有分庭抗礼之势。

  皇后想要拉拢后宫妃嫔供自己驱使，那自己自然也不能平白叫她一人占了便宜去。

  可苏玉清心气高，那些答应常在什么的她实在看不上。晏婉芙虽然也不过就是个贵人，但这个贵人可和旁人不同。

  晏婉芙的家世比自己的家世还要显赫，且又和俞初交好，他日必定会居高位。

  所以苏玉清只能趁着晏婉芙入宫还不久，在宫中还未起势，先想办法将她与自己的关系拉得近一些。

  晏婉芙若是说一开始摸不清苏玉清的来意，听她说了几句话倒是能揣测几分了。

  只是晏婉芙即便要在后宫拉帮结派，那也是要和俞初同心同力的，怎么会去和清贵妃结盟。

  但晏婉芙也不至于丝毫不给苏玉清面子，反正她也惯会与人虚与委蛇。与苏玉清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倒是聊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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