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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朋友妻不可欺


道路上残存的积雪已经被人们踩踏摩擦的像冰面一样光滑,鲍广杰搀扶着趔趔趄趄的秋丫爹,好不容易回到大车店。

  喝进去的散篓子有点后返劲,又吹了一通冷风,秋丫爹醉得更厉害了。

  鲍广杰就是怕他酒后失言,回去跟工友们乱讲,坏了媳妇名声不说,以后自个也抬不起头来,所以带他来跟自己一起住。

  进入房间,把秋丫爹安顿睡下,才松了一口气。

  一铺大通炕,睡了七八个人,大家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闲来无事,或坐或躺或歪着,七嘴八舌地拉呱,用不了一天,就都熟识了。

  七拐八拐、攀亲附友的,总会扯上关系:

  “我大舅的小姨子的姑婆婆就住在你们邻村。”

  “几年前响应农业学大寨号召,被抽调上去,支援你们公社的修建梯田大会战。”

  “你们那块溜儿有个算命瞎子还活着没?”

  “早就嘎了,骨头渣子都烂净了。”

  ……

  夜深了,大家也聊透了,开始睡觉。

  咬牙、放屁、吧唧嘴和说梦话的,此起彼伏,再有一两个睡到一半毛楞的,还有稀里糊涂把铺位旁边的人当成了自个媳妇的。

  要么说一个人不敢看十个人睡觉呢!还真有道理。

  还好屋子里气温低,偌大的房间,只生了一个炕炉子,也就零上五六度的样子,所以把气味锁住了一些。

  不然这么多埋了咕汰的大老爷们,散发出的口臭、脚臭和体臭,加上酒气、火烟味,再混合一些常年累月附着的说不出来的怪味,抽冷子开门进屋,保管把人呛个跟头!

  鲍广杰躺在被窝里,望着从窗子透进来的暗淡的光线,久久不能入睡,翻来覆去寻思着秋丫爹的话。

  他无论如何不相信秋丫娘会做出对不起秋丫爹的事,但是秋丫爹没理由无端冤枉自己媳妇呀?

  秋丫娘长得端庄秀气,性格温婉贤淑,是鲍广杰心中的白月光,自从第一眼看到她,心里就泛起了涟漪。

  跟秋丫爹能相交得如此深厚,其中不乏有秋丫娘的因素,只为能偶尔见她一次,她满足了自己作为男人的所有幻想。

  自己打心眼喜欢那个女人,只要见到她,就会激发自己的保护欲,不忍心让她吃苦受累。一想到她日子过得艰难,心里就隐隐作痛。

  但俗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欺’,自己只是把这份情感深深埋在心里,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美好,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自家的那个能干听话的媳妇,虽然长得不怎么样,跟秋丫娘比,各方面都要逊色。但是并没有什么过错,也是持家过日子的一把好手,所以还是要和她踏踏实实过日子。

  第二天,早晨起来,秋丫爹已经醒酒,想起跟鲍广杰昨晚说过的话,心里有点后悔,虽说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他,可说出来又能怎样呢?

  鲍广杰不会出去乱说,这是肯定的,不了解他的人品、自己也不会在他面前暴露这样的隐私。

  但最好到此为止,以后绝不能再提,毕竟这样的事,关乎着自己一家人的命运,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秋丫爹像没事人一样,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就算屋里只剩他和鲍广杰两个人,双方都没再提昨晚的事。

  鲍广杰跟秋丫爹一样,巴不得昨晚的那些话从没说过,他不想秋丫娘受到一点伤害。

  为了缓解尴尬,让气氛变得轻松,鲍广杰没话找话,问秋丫爹等路通开了,跟不跟自己回去?

  秋丫爹想想天寒地冻的,还是等快过年时再回去吧!况且又知道了秋丫娘在鲍广杰那儿借了一笔钱,年底家里还需要一些开销,还是以多赚些钱为原则。

  鲍广杰又试探着问了一句:“要我捎什么吗?”

  心里希望秋丫爹有事要他帮忙,无论是捎点东西还是捎个话啥的,自己也好有理由去秋丫家看看。

  昨晚秋丫爹的话让他上心了,如果再去秋丫家,一定要鼓足勇气进屋待会儿。

  不知为什么,是好奇?想好好端详一下秋生?还是想否定秋丫爹的想法?亦或者就单纯地想看一眼秋丫娘?

  尽管自己丝毫不相信秋丫爹对秋丫娘的猜疑,但还是想确定一下,只要她过得好,自己才安心。

  秋丫爹见鲍广杰问起,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把散碎钱来,数够十块,把剩下的几张和一些硬币装回兜里,有点歉意地说:

  “大哥!要么把这十块钱给她们娘几个捎回去吧!钱不多,还得麻烦你跑一趟,欠你的钱,暂时还不上……”

  鲍广杰忙不迭地接过钱,这下有了去秋丫家的理由,但马上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又赶紧把钱推到秋丫爹跟前,说道:

  “老弟,你要是不宽裕,把钱拿着,如果实在惦记家里,我回去给你垫上。”

  秋丫爹摆摆手,提高声调:“那怎么行?家里先前借的还没给上你呢!咋能再让你掏腰包?”

  “别忙着翻旧账,我这里还后悔着呢!不该跟你提那茬。”

  鲍广杰确实有些懊恼自己说走了嘴,有跟秋丫爹要账的嫌疑,但见秋丫爹态度坚决,只好把钱揣进了兜里。

  一直等了十多天,鲍广杰多方打听,确信路通了。

  起了个大早,穿上羊皮大氅,带上狗皮帽子,赶上大车火急火燎地往回走。

  路面的大部分积雪虽说已经被清除到两边,但还是被一层已经压瓷实了的厚厚的冰雪覆盖着,被零下三十几度的气温冻得杠杠硬,马蹄铁踏上去,硌出一个个白茬。

  鲍广杰大声催促着驾车的几匹高头大马,不断地把鞭子甩得‘啪啪’响。

  人和马一样,呼出一股股白烟,嘴巴、眼睛和眉毛,总之带毛的地方,全都挂满了冰霜。

  鲍广杰感觉自己的脸冻得像铁板一样僵硬,腿脚也麻酥酥地失去了知觉,但并没像以往那样,跳下车跟着跑一会儿,为的就是不耽误时间。

  他快马加鞭,以期天黑之前赶到秋丫家,把钱给她们娘几个送去,更主要是想探视一下。

  到达秋丫家的时候,天还是黑了,好在还不到睡觉时间。

  文忠早就帮忙把院里院外的积雪堆到了墙根,但还是白花花的,屋里透出的灯光被映衬的尤其昏黄,却让人更加向往里面的温暖。

  因为早已下决心这次一定要进屋看看,鲍广杰把车停在大门外,正打算进院,桂花从茅厕出来,见有人来了、还停了一辆马车,问了一句:“谁呀?”然后朝屋里喊道:“姐,来客(qi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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