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菁岚要和弟弟妹妹一起进宫，陆伯舟刚要跟在后面一起上车，高大喜出声阻止。

  “陛下有旨，让您去晋王府。”高大喜朝着陆伯舟躬身一礼。

  陆伯舟有万千的话想和李菁岚说，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一句也无法说。

  只能转头看向高大喜：“她晚上能回来的吧？”

  高大喜依旧躬着身子，“奴婢不知。”

  “晚上，我会去皇城门口等她。”陆伯舟坚持着。

  李菁岚思忖了一下，“我们要回家去接人吗？”

  高大喜摇头：“陛下已派人去接，想必李娘子到皇城时，陆公子和大姑娘也会到皇城。”

  陆伯舟一下子怒了：“陛下几时下的旨意？”

  “在公堂内下的旨。”高大喜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他这次把陆伯舟和李菁岚给得罪狠了。

  便一揖到地，“奴婢在一刻钟前接到的旨意。”

  眼见陆伯舟还要发怒，李菁岚握住陆伯舟的手：“你去晋王府看望晋王去吧。”

  和高大喜生什么气？他是听命的人。

  这一握，把陆伯舟心中的戾气全给握没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话里意有所指：“你要好好陪皇后，但也不要只顾着陪皇后忘了我，家里还有人在等你。”

  “我会去皇城门口等你！”

  他伸手拂了一下李菁岚的脸颊，在李菁岚脸颊上落下一吻，“早点回家！”

  陆伯舟转头看向高大喜：“我把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交给你了。”

  然后陆伯舟把刘太医的事情甩出来，说话很直接。

  “太医院能出个刘太医，谁知还有没有什么张太医李太医。”

  “说不定宫里还有抱着和刘太医一样心思的内侍宫娥。”

  “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和我的弟弟妹妹若有闪失，我拼着命不要，也要提剑砍人。”

  高大喜听得额头上全是汗，头几乎要弯到地上。

  李菁岚被陆伯舟拥在怀中，缓缓抬眸。

  能从他眼中看出万般不舍，亦看出万般无奈。

  李菁岚压低声音：“我走了。”

  陆伯舟又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嗯。”

  李菁岚上了马车，马车缓缓朝大理寺外驶去。

  陆伯舟一动不动，眼前除了这个马车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了。

  于他而言，一切皆是虚妄。

  唯有那个渐渐远离的李菁岚才是真实。

  在院中站了一会，上了自己的马车。

  冬日的风吹得呼啸，冰冷刺骨。

  陆伯舟坐在马车里，凉意彻骨。

  恨意满胸。

  ……

  站大理寺院里的李承岳怔怔地，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陆伯舟是晋王的儿子？

  王爷的儿子？

  耳边响起一个大理寺属官的巴结声：

  “……可巧我家里有一幅唐时的画作，改日送至府上，请代为鉴赏。”

  李承岳胡乱的拱了拱手，根本不认识和他说话的人是谁。

  满脑子都被陆伯舟的身世所占据。

  陆伯舟如果真是王爷的儿子，那李菁岚？

  想到李菁岚，李承岳突感觉后脊梁骨仿佛被一支天外飞来的长矛钉住，不停的冒着虚汗。

  不行！

  他得回家叮嘱李吴氏。

  不行！

  李吴氏那张嘴……

  李承岳急得团团转，却没有一个可商量的人。

  “若陆敬祖还在该多好……”李承岳想到陆敬祖。

  遇事不急不躁，胸有成府。

  处理任何事情都面面俱到。

  怎么就突然去了呢？

  李承岳定了定神，顾不得和那个属官说什么，匆匆朝大理寺外走去。

  陆家这时刚刚得知陆伯舟是晋王之子的消息，乱套了。

  几个下人交头接耳，“怪不得晋王对咱家另眼相看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三不五时的就给大姑娘送东西，原来是因为疼爱咱们老爷。”

  “那你说我们老爷现在是晋王的儿子，以后就是小王爷啦？我们以后怎么喊呢？是喊小王爷还是老爷？”

  “什么小王爷？就没这个称呼。没封号前喊公子，如果被封为世子就是世子。”

  “哎呀，你们说高大喜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一直称呼咱们二爷为陆公子的。”

  “别管这个称呼了，我们会不会被阉了入宫？”

  “啊？——不，不，不会吧……”

  “我们又不是贴身服侍的，最危险的应该是赵管家卢管家牛大乙管家，大娘子离不开他们，肯定要把他们阉了带到宫里的。”

  “赵管家和卢管家都有孩子倒还罢了，牛大乙管家一直在照顾二爷，他才十几岁呀，可惜了。”

  “还有陆安呢，他是咱们老爷的贴身书僮。绝对会被阉了！！！”

  “还好还好，我不是管家……当初我真是有先见之明，没竞争管家。”

  “说得好像你想当就能当管家似的，有可能管家当不成却能当成内侍。”

  赵正义和卢升及时杀到：“都不做事了？再乱嚼舌根，都回溪水村这辈子也别想回来。”

  “所有小组相互监督，发现有人私下议论老爷和大娘子，扣发三个月工钱，举报者奖励三个月工钱。”

  眼见两个管家同时发火，所有下人都缩了缩脖子，干活去了。

  李承岳赶到时，赵正义和卢升已经稳定住家里的形势。

  听到李承岳要见赵姨娘。

  赵正义和卢升对视了一眼：“外面的事情，太太什么都不知道。”

  李承岳唬着脸，“你们若拦我，我就硬闯。总之，今天我必须见到她。”

  李承岳是李菁岚的亲生父亲，他们身为下人，没道理拦着李承岳不许他见赵姨娘。

  他们不是高大喜，没有拦人的技术。

  赵正义咬了一下牙：“老爷见太太时，小人需在旁边陪同。”

  李承岳冷冷一笑，“随便。”

  外面的风波虽大，却没刮到赵姨娘的小院。

  这里安安静静的，一如往昔。

  李承岳进屋后，一眼看到赵姨娘坐在炉火前。

  炉里燃着熊熊炉火。

  她穿着一件青色的绸缎大袄，正在纳鞋底。

  鞋底很小巧，应该是给婴儿准备的。

  见到李承岳进屋，赵姨娘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欢喜的站起来：“菁岚有孕了，你是因为这事来的吗？”

  李承岳站在离赵姨娘五尺的距离，静静地看着她。

  然后，说了一句：“今日大理寺三司会审，陆伯舟身世有异，他是晋王的儿子！现在他已去晋王府认亲了。”

  赵姨娘手中的针线猛地掉落在地。

  脸上的红晕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苍白。

  李承岳说了第二句：“你自尽吧。”

  ……

  “你说什么？”皇后猛地站起，裙角坠着的拨浪鼓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神色焦急中带着期盼。

  贴身内侍陈季笑扶着皇后的胳膊：“陛下方才叫人回来传信，说王爷失踪十八年的儿子已找到。”

  “陛下还传旨，让李娘子领着陆公子和陆姑娘入宫见您。”

  皇后听了这话，在宫里踱了几步，她的脚步非常快，裙裾飘飞。

  “给我换件衣服。”她期盼地看着宫门口，一颗心欢快的跳着，简直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我去宫门口迎她。”

  “谁在他身边照顾他？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说到这里时，皇后已是声音哽咽。

  陈季回答：“高大喜。”多余的话却并没有多说，甚至连陆伯舟六元及第的事情都没说。

  “好好好！高大喜是个稳重人。”皇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催促陈季，“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换衣服。”

  “头也梳一下。”

  皇后举起裙边的拨浪鼓，放在手里晃了晃。

  欢喜地拽下，“收起来！”

  然后又问：“陛下几时找到他的？”

  陈季垂着头：“奴婢不知。”

  皇后一下子也笑了：“瞧我问你做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你去打听一下陛下几时回来，我亲自去问陛下。”

  虽然后宫不能干政，皇后也从来没问过前朝的事情。

  但这事。

  不算是前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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