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晋王的儿子’。

  所有人都惊呆了。

  大家一直以为皇帝是想让陆伯舟入主东宫的，所以大家从心底全是拒绝的态度。

  结果……

  竟然是给晋王找儿子？

  晋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眼瞅着四十岁也到了该养老的年龄，膝下无子无孙也确实够凄凉的。

  亲王爵位世袭罔替。

  如果晋王没儿子，这个亲王爵位可就无人继承了。

  不仅所有的重臣松了口气，就连那些憋着一口气准备来个鱼死网破，拼着死命也不能让陆伯舟这个民间皇子回宫的御史们也冷静下来。

  没道理因为晋王认儿子这件事情和皇帝拼命。

  给晋王认儿子大家为什么要拼命阻止？

  唯有殷知海朝屏风后看了一眼，又快速垂下头。

  李菁岚感觉一只手放在她的肩头，微微颤抖。

  她抬手扶住，转头与陆伯舟对视了一眼。

  陆伯舟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片刻后，皇帝威严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泽美，竟是王弟的孩子？”

  马都知拱手：“回陛下，臣认为，有九成的可能性。”

  “竟？”皇帝说到这里时，语气停顿了一下，“……是王弟的孩子？”

  皇帝又停顿片刻：“然则，仅凭这些尚不足以证明泽美的身世。朕问你，陆敬祖把孩子抱回来的襁褓呢？”

  “臣还未找到。”马都知看了一眼陆伯舟，又面朝屏风拱手，“臣请陛下下旨，命臣在溪水村陆家搜查。”

  皇帝又问：“襁褓如果丢了呢？”

  马都知思忖了一下：“臣另有一法，请晋王与陆修撰滴血验亲。”

  都是做过知县做过知府从基层上来的大臣，都审过案子，也都验过血。

  都知道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血都是相溶的。

  人与动物的血也能相溶。

  所谓的滴血认亲不过是给陆伯舟的回归添加一点合法性罢了。

  皇帝在屏风后出声询问：“众爱卿以为如何呢？”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殷知海已是拱身施礼：“晋王丢失孩子已有十八年，年年外出云游皆是在寻子，此事朝野皆知。”

  “臣认为，若滴血相溶当允其归家，为晋王养老送终。”

  殷知海答应的有点快了，李阁老立刻出声反对。

  “仅凭滴血不足以说明陆修撰与晋王的关系，皇家血脉不容混淆，须有充足的证据才可以。”

  虽然李阁老反对，但也仅仅只是认为滴血验亲的合法性不足。

  对于陆伯舟回归晋王府却没说什么。

  朝中还有个太子。

  虽然太子身体不好，但他也是太子。

  既然皇帝不准备用陆伯舟取代太子，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大不了太子没儿子，过继陆伯舟的儿子呗。

  “李爱卿说得不错。”

  皇帝缓缓自屏风后走出，走到三司身后的座椅上。

  坐下。

  “难得三司会审，朕也想在这里处理一件内务。”

  皇帝盯着所有人。

  “月前，高大喜向朕密报，怀疑李氏有孕。”

  “次日，高大喜从太医院请了带下科的刘太医去给李氏诊脉。这是诊脉结果……”

  皇帝把诊脉结果从袖子里拿出来，拍到案上。

  “刘太医走后，高大喜从民间请的三位大夫先后替李氏诊脉，皆是喜脉。”

  皇帝说到这里，猛地一拍惊堂木，堂内所有人同时一惊：

  “经由此事，朕倒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今年带下科的太医不会验喜脉，三十年前的带下科是不是也同样不会验喜脉？”

  “既然是三司会审，就把此事与三十年前的事情一起审了吧。”

  当下，就有人把来不及逃跑的刘太医带到堂上。

  皇帝冷冷地看着刘太医，“皇家血脉不容混淆，但皇家血脉也不能任人残害。”

  “朕必须要个结果！三司必须给朕一个说法！”

  皇帝这几句话不亚于重锤，锤在所有大臣心中。

  有人在通过太医院残害皇家后代？

  仔细想想，确实蹊跷啊。

  皇帝五十多岁，只生了太子一个儿子。

  晋王也只有一个儿子。

  也有大臣偷偷地看了一眼李菁岚。

  三司审案，为什么非得让李菁岚来？

  皇帝这是在告诉所有大臣，李菁岚怀孕了。

  皇帝站起来，瞧着跪在地上的刘太医：“若老实交待，朕只诛你一人。若抗拒隐瞒，朕要你九族的命！”

  皇帝勾了唇角，“大理寺也要好好看管此人，莫要他什么都没交待就死在牢里了。”

  “若大理寺给不出一个令朕满意令天下人信服的结果，那就换个人给朕查。”

  说完，皇帝站起来走出长案。

  在走到陆伯舟身边时，声音和蔼许多：“泽美与李氏陪朕走走。”

  说是陪皇帝走走，实际上只是陪皇帝走到院中。

  皇帝仰头看着大理寺院中的紫薇微微出神。

  过了片刻，他问陆伯舟：“你可知为何大理寺院内会栽种紫薇？”

  陆伯舟回答，“紫微原为帝星，以其政事之所从出，故中书省亦谓之紫微，而舍人为紫微郎。后改制中书省，将其一分为三。”

  皇帝微微颌首：“此处原为中书省院，后供大理寺使用，国之政事以前皆从此处出。”

  “花无百日，政事如此，人亦如此。但此株紫薇却不同。”

  “哪怕院落变迁，政院更迭，紫薇永远在这里。”

  “百姓如这围墙如这地下的泥土，泥土供养着这株紫薇，围墙护着紫薇不受风雪侵害。”

  “帝王如你身后的殿宇，巍峨高大，却不堪水火雷电攻击。”

  “若有朝一日雷霆震怒，殿宇顷刻焚毁。紫薇与泥土能长青再生，围墙倒了可重建。”

  “唯有殿宇毁了，纵是再建也不复以前。”

  皇帝抬手抚着紫薇，“殿宇前栽种的紫薇可为点缀，令殿宇看起来多了几分美好，却不可过分滋养这紫薇。”

  “要知它的根若是疯长起来，也能掀翻殿宇，令殿宇破败。”

  皇帝将手从紫薇上放下，又缓缓放回身后，转头看着陆伯舟。

  微微一笑。

  “去看看晋王吧，他在等你。”

  陆伯舟朝着皇帝深施一礼，“臣告辞。”

  李菁岚正想跟着走时，皇帝突然出声，“李氏有孕，乃是皇家的喜事。”

  皇帝温和地看着李菁岚，“去宫中看看皇后，也让皇后欢喜欢喜。闻听你家的小鱼儿聪慧可爱，仲玉虽年幼却极有才华，让他们一同入宫见见皇后。”

  “宫中已有多少年不曾有少儿的笑声飘出，皇后也是寂寞。”

  李菁岚的心咯噔一下。

  她掩饰住心中的情绪，施礼，“是。”

  “去吧。”皇帝挥了挥手，又转头看向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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