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南枝走到了人前，陈十一弯下腰来询问：

  “那个，南神医，您方便给宝云看诊不？不方便的话，我明儿带她去镇上也中！那个啥……该多少钱就多少钱！这个钱，我到时候从宝云的地租里扣……”

  南枝看着瑟缩的宝云，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我之前就帮宝云看过，她这属于创伤后遗症，能治，但挺耗费心血……”

  “大概……得多少银子？”

  陈十一问出了大家伙都想问的问题。

  “倒是花不了多少钱，就是需要家人的关爱和照顾……”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不要钱啊，不要钱就好说！

  “要是这病不费钱的话，我家能养！”

  “我也能养，实在治不好的话，长大就让我儿子娶宝云，养她一辈子！”

  “你可真会想，我看你就是为了丁家的地去的！”

  “你不是啊？乌鸦站在猪身上，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是，你是猪，你是猪，这我不和你争……”

  两个媳妇吵了起来，吓得宝云又止不住地往箩筐后边缩。

  “好了，都别吵了！”

  陈十一压着声音，敲了敲拐棍。

  “既然你俩都想养，那就让宝云自己选！”

  随后便示意陈花儿把宝云带出来。

  陈花儿入内，蹲下身子好言相劝。

  奈何，她越说丁宝云越往里边缩。

  南枝见状，抬步走进屋子，轻声：

  “宝云，是姨姨呀，别怕，出来吧，姨姨这里有糖吃。”

  “南神医，没用的！我之前也给她拿饴糖了，根本不理……”

  陈花儿话还没说完，就被宝云打脸了。

  只见她缓缓拔出埋到箩筐后的脑袋，迷茫空洞的眼里逐渐聚光。

  她记得南枝的声音，也记得那块枣泥糕的味道……

  干裂的嘴唇翕动，低声呢喃着：

  “姨……姨姨……”

  南枝一喜，朝她张开手臂。

  “姨姨在，出来吧！”

  丁宝云犹豫了一下，瞥了一眼门外的众人，还是一头扎进了南枝怀里。

  南枝注意到……

  她还是穿着前几日的破烂衣衫！

  她那姨母，连澡都没有帮她洗！

  南枝轻叹一声，将宝云抱到了门口。

  陈十一见状，高声问道：

  “除了王二家的和李四家的，还有没有别人要养宝云？”

  众人彼此互看，又有人低声说道：

  “我得回去问问我男人……”

  陈十一应下。

  “行，那你就算备选，还有别人没？”

  环顾一圈，没人再说话了，南枝方才看着紧紧圈着她的宝云，脆声道：

  “我也报名，我能帮宝云治病。”

  陈十一闻之大喜，又故作关怀问道：

  “好好，那个，南神医不用回去和大郎商量一下啊？”

  南枝礼貌性地勾了勾唇。

  “早便商量过了。”

  “那好那好！那就让宝云自己选吧！”

  南枝有心将宝云放在地上，奈何小家伙依旧死死抱着她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松手。

  王小娥见状笑道：

  “行了！这还选啥？没看这都抱着不撒手了吗？”

  南枝闻之笑笑，掂着怀里的丁宝云，轻声问：

  “那宝云跟姨姨回家，好不好？”

  丁宝云闻言怔了一下，眼中微微燃起了光亮，转瞬却又被压下。

  还莫名地多了一分忐忑。

  也许是想起曾受到过的打骂和嫌弃，让她不敢相信，南枝会善待她，不抛弃她……

  咬住了嘴唇，低下了头。

  南枝见状，又低声问道：

  “宝云以后跟着姨姨一起过，你想的话，还可以和夕夕、小夜一起去上学！”

  提及元夕，丁宝云想起了给她枣泥糕的俊朗男孩儿，终于松了唇角。

  点下了头。

  众人们或觉得新奇，或觉得惋惜，悄声议论着。

  “这丫头命好啊，死了爹娘，却被南神医收养了!”

  “可不是吗？没看老元家那对双棒，被南神医养得多好，跟公子哥一样！”

  “对呗，你没听南神医刚刚说嘛，还打算送宝云上学呢……这丫头，命真好！”

  人们谈论着，四散而去。

  南枝和王小娥也告别陈十一，抱着丁宝云回了老院。

  到家，南枝和元陌说了丁宝云的事，便要去烧热水。

  她一刻也受不了了，必须马上给宝云洗澡！

  谁知，刚还蹲在地上怯生生摸暖暖的丁宝云，一见南枝出了门，立马跟了出去。

  见南枝生火，便帮忙抵柴；

  见南枝舀水，就帮忙拿瓢。

  有眼力得不像个五岁孩子。

  这一点，倒是和夕夕很像……

  想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应是如此。

  南枝往锅里添了水，喊着坐在小板凳上添柴的丁宝云去屋里和暖暖玩。

  丁宝云却摇摇头，也不说话，只顾着埋首添柴。

  南枝想着，她愿意干活，总好过窝在箩筐后头……

  便依着她了。

  自己则在旁边洗菜，准备晚上给宝云安排一顿接风宴。

  宝云偷偷瞥了眼南枝拿出来的肉和鱼，又黯然垂下了眸子，陷入了沉痛的回忆……

  直到锅边响起刺啦响声，热气弥漫。

  宝云这才回神。

  乖巧地起身，等着南枝掀锅。

  “枝枝，次卧收拾好了。”

  元陌将擦洗干净的浴盆，递给南枝。

  南枝这才注意到，原来烧水的功夫，元陌已经将次卧收拾出来了。

  不光是桌椅擦得溜光锃亮，就连床褥都换了新的。

  相比元陌对两小只的糙养，南枝不由感叹……

  元陌以后一定是个女儿奴！

  元陌瞧见南枝打趣地看着他，温和笑道：

  “宝云毕竟是女孩儿，自然要比儿郎上心些。”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元陌无奈地笑笑，退出了次卧，空出房间让南枝帮宝云洗澡。

  小家伙却死活不让南枝帮她脱衣服。

  南枝忍不住去猜想她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但眼下她什么也不能问。

  只能细声安抚两句，离开次卧，让她自己换衣清洗。

  趁小家伙洗澡的功夫，找了件布料柔软的衣服，简单改了几针。

  虽然比不了成衣铺里卖的，但怎么也比宝云的破衣烂衫顺眼些。

  怕宝云紧张，南枝敲了敲门，隔着门板将衣服放在了门外椅上。

  刚要继续剁肉馅，便听到门外响起了林久的敲门声。

  南枝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来者是福是祸。

  元陌闻声也迎了出来，悄然牵住南枝的手。

  眼中是不可拒绝的坚定。

  “枝枝，这一次，让我陪你一起！”

  南枝看着元陌眼中的担忧，压下心中忐忑，温柔地笑了笑，应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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