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纷纷四散而去。

  车夫谄笑地看向南枝。

  南枝眨了眨眼睛。

  “你看我做什么？刚刚老太婆那么骂我，你觉得我会帮她付钱？”

  南枝白了没眼力的车夫一眼，转身回了院子，砰地关上了院门。

  车夫愣了一下，双手捧着空气，只好转身看向陈十一。

  陈十一也不想做冤大头啊！

  甩着袖子哼了一声转过身。

  刚刚抬步要走，却听车夫嘟囔：

  “这都什么人啊……帮官府拉活还能收不到钱！”

  陈十一一听是官府的车，咬了咬牙，还是回转。

  割肉似地从怀里数出十几个铜板，嘴硬道：

  “我们陈家坳民风淳朴，会差你一个车夫的钱吗？”

  车夫见状，高兴得点头哈腰地跑走了。

  徒留陈十一咬牙切齿地站在原地肉疼。

  瞧见私下没有人，忍不住咒骂了几句：

  “瘟神！这个李秀芬简直就是陈家坳的瘟神啊……得罪了谁啊我这是……”

  陈十一欲哭无泪，叹了一口气往家走。

  南枝躲在门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两小只飞快地跑出来，忐忑地在南枝跟前站定。

  “嫂嫂，她走了吗？还会回来吗？”

  南枝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平稳着气息。

  “应该……暂时不会来了吧。”

  元夕抓了抓衣襟，鼓着小眉头问道：

  “嫂子，刘大牛怎么了？”

  南枝看出元夕不安，探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抬眸看向转动着轮椅靠近的元陌。

  沉声说道：

  “他的腿，废了。”

  想起从前刘大牛对元陌的放肆羞辱和嘲笑，南枝恶劣一笑。

  “不过，只要李秀芬肯出钱，也还有的治，看她的选择咯！”

  这种境况，几乎和元陌遇见她之前，一模一样。

  她要刘大牛亲自体验一下，元陌曾经历的一切！

  最初的希望，一点点落空，最后彻底变成绝望……

  他们施加给元陌的苦难，她要亲手，加倍奉还！

  南枝知道这样不对，但那又如何？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远离战争，这一世……

  她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绝不委屈自己……

  元陌看着南枝眼中的畅快，微有愣怔。

  他又怎会不知，南枝这是在为他报复？

  感动之余，心间还有种说不清的依恋……

  自从十五岁起，元陌便独自在外跑商。

  有什么问题都只能自己面对，一个人扛着。

  跑商出事后，瘫痪在床，便更是孤立无援。

  多少次幻想自己会孤零零地死在潮湿的棚屋里！

  他甚至害怕，死后的魂魄都会被困在那方寸之地，难入黄泉……

  直到……

  枝枝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

  温柔又霸道地带他逃离噩梦。

  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不求回报地守护他。

  从那以后，他也有了避风港。

  有了可以示弱和撒娇的地方……

  他的灵魂栖息在枝枝的左右。

  她开怀，他就安定；

  她沉寂，他就动荡！

  这一生，他都离不开她了……

  这一世，他只活她的名字……

  南枝融雪，陌上花开。

  许是他眼中的爱意太明显，南枝缓缓向他走来。

  俯下身认真地看着他波光荡漾的眼睛。

  忽而甜美一笑，抬起手掐了掐他的脸。

  “想什么呢？饿死了，走，进屋吃饭去！”

  元陌看着她的笑容，心跳漏了一拍。

  好半晌才找回跳动节奏，轻轻勾唇。

  “好。”

  南枝推着元陌，回头喊两小只回屋吃饭。

  吃饭时，几人都有意规避李秀芬家的事。

  两小只也乖巧地每人都吃了一大碗米饭。

  饭后，又执意帮南枝洗碗收拾。

  从头到尾，谁也没提白天的事。

  可晚上回到房间，关上门来，元夜却终于忍不住了。

  他光着脚丫跑到元夕的床上，忧心忡忡地低声询问：

  “哥哥……元宝今天哭的好可怜，没有了我们，以后他可怎么办？”

  元夕心里也不好受，毕竟是他抱到这么大的。

  但他还是小大人一般，认真思考，而后反问：

  “弟弟，你喜欢住在大哥家，还是喜欢住在元宝家？”

  元夜眨了眨眼睛，嘟了下嘴巴。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大哥家，我喜欢大哥和嫂嫂……”

  元夕点点头，郑重其事地抓住元夜挠蚊子包的手。

  “你想一直住在大哥家的话，以后我们就不能再见元宝了！”

  见他面有困惑，不情愿地垂着眼皮，元夕还补充了一句：

  “更不能给他吃的！”

  “可是……为什么？爹不是说，元宝是弟弟，我们要好好保护他，养他长大吗？”

  见元夜不懂，元夕急了。

  “反正就是不可以！你要是想被嫂子赶出去，你就不要听话好了！”

  元夜被他吼得一惊，瘪着嘴巴，吧嗒吧嗒地无声掉眼泪。

  元夕见状，又有些生自己的气。

  便抓着他的小手，往他身边挪了挪。

  偏偏元夜还不给抓，将手背到身后。

  “弟弟！我知道你想爹，想元宝……可是，嫂子不喜欢元宝，那他就不能是我们的弟弟！不然……不然大哥就不是我们的大哥了，你只能选一个人！”

  元夜想不通，有些生闷气。

  元夕还在想要怎么哄他时，南枝轻轻敲了门。

  她在门外，已听了个大概。

  瞧见元夕搞不定了才出声。

  “夕夕，小夜，睡了吗？”

  元夜听到南枝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快速跑回了自己的床上。

  元夕见他躺好了，才下地开门。

  “嫂子……”

  南枝手里拿着驱虫止痒的药水，见元夕光着脚丫，弯身将他抱了起来。

  径直走到元夜的床边，将药水涂抹在元夜胳膊的蚊子包上。

  看着元夜红红的眼睛，南枝忍不住笑道：

  “因为元宝哭哭？”

  元夜想起哥哥的话，急忙否认。

  “不是！我没有想元宝……”

  南枝掐了掐他的小鼻子，恐吓道：

  “撒谎不是好孩子哦！”

  见他低落地垂下了脑袋，方才不再逗他。

  “好了，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没关系的，小夜，你不必为难自己，你想元宝就去见，不必有所顾虑。毕竟他身上流着元家的血……”

  元夜闻言，惊讶地抬起小脑袋，看看元夕又看看南枝。

  南枝笑了笑，摸了摸他光滑的小脸蛋。

  “只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万一你被李秀芬伤了，我和你大哥都会很伤心的！”

  元夜怔了一下，眼泪又哗地一下溢了出来。

  一下扑进了南枝的怀里，呜咽着：

  “我不要嫂嫂伤心，我不见元宝，也不心疼他了……哥哥说得对，元宝还有他娘，有大牛哥和二丫姐！可是大哥只有我们……”

  南枝闻言顿了一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心里明了：

  原来，书中甘愿为元陌赴汤蹈火的你们，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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