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上云不太相信，但也无可奈何，便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陈扬在一把空椅子上坐下，等着未尘的回答，只听他玩笑道：“牺牲色相。”

  苏上云“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陈扬一用力差点把扶手掰烂。

  “你再说一次？！”

  未尘看他反应这么大就觉得好玩，笑道：“骗你的，你还真信了。我们破冰了，我把所有原委一一道来，他信了几分。”

  苏上云把跳起来的心摁回肚子里，慢慢坐下去：“那就好。所以你们……到哪一步了？”

  未尘想了想，斟酌着回答：“倒数第二步？”

  ……艹，那不就是只差一步了？

  苏上云痛心疾首。一边是自己的师兄，一边是自己师兄的徒弟，他觉得这个世界简直不要太荒谬。

  “上云，仙界那边查出什么了没？蓬莱岛不太平也不是一两日了，很多炼器的地下厂被端了，但是诡异的事情还在不断发生，好像背后有一股势力正在谋划着什么，他们活动在蓬莱岛一带，锻炼兵器。”

  苏上云的表情严肃起来摇了摇头：“最近仙界也出了不少事，很多在人间或仙界居住的妖或被动或主动地出了事，很奇怪。”

  “本以为离白山一事过去之后便可以高枕无忧了，看来问题还是出在仙妖两族上。”

  未尘点点头表示赞同，又跟他聊了一会儿便去食堂用午饭。谁曾想他本是悄悄来到，那些弟子却都闻风而来把失踪多日的六长老围了个水泄不通。未尘站在中间有点无奈，艰难地挪动着，回应着七嘴八舌的问题，远处的陈扬看到这一幕心里微微发涩。

  原来回到师门的未尘这么受欢迎。以前师尊是他一个人的，现在竟然有这么多人环绕在他身边。陈扬又是烦闷又是不爽，还有点欣慰。他又回到簇拥和热闹之中去了，幸而不是孤身一人。陈扬隔着人潮远远望着，看着未尘一直在微笑，甚至还有些弟子直接勾上他的肩膀。

  突然，拥挤的人群涌动，未尘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脚步不稳，陈扬立刻提足飞去落到未尘身边扶了他一把。

  未尘的身旁一热，一股熟悉的气息散开，他本来能自己站稳，腰侧却不知被谁扶了一下，未尘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是那个触感转瞬即逝，待他转头寻去时仍然只有喧闹的笑语和人群。

  是哪个弟子碰到他了？

  这份感觉实在是太飘渺，未尘捕捉不到，只好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迈进食堂。余雪翎依然坐在他旁边跟他一起用餐，汇报着自己的情况，还不时说说滚滚的活动轨迹。未尘就安静地听着，偶尔答应两句，再继续慢慢喝汤。可能是想念鹤门山的味道，未尘吃了不少东西，吃完后就有点困乏，打算回去睡个午觉。

  余雪翎睡在隔壁房间，滚滚蜷在未尘怀里，被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直到主人困得抬不起手了，才压着尾巴呼噜呼噜睡去。

  床帘在风中微微飘动，浮尘和光影在屋中交织，天地一片安静。林子里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未尘的呼吸很轻，吹拂在滚滚花色的毛发上。似乎是一下子从热闹到冷清，陈扬看着他一动不动地抱着褥子睡在那里，乌发大面积铺散开来，有些许触动。

  ……午觉刚醒，第二峰迎来了两位老熟人。未尘沏了茶出去，就见是温三九和无相暮罗。他们三人久别重逢，自然是好一顿聊，打探五界的情况。陈扬可还提防着无相暮罗，他毕竟爱慕了师尊那么多年，贼心不死，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惦记着他。

  果不其然，未尘主动开口问了：“你有娶亲的打算吗？”

  无相暮罗晃了晃茶杯，若有所思地说：“暂时没有。你真跟你徒弟好上了？”

  未尘被茶水呛住咳了两下，只“嗯”了一声。无相暮罗装模作样地叹气：“当时在鸿蒙秘境就觉得那小子不对劲，果然是个胆大包天的狗崽子。”

  未尘笑了：“当时有什么不对劲？”

  “敌意，他对我有敌意。那时候不是爱情，但是一定有占有欲。他对所有可能把你从他身边夺去的人都有敌意。”

  未尘不置可否，温三九这个闷葫芦倒是开口：“你现在放下了，也不必再说。”

  “是。”无相暮罗附和。

  “未尘，你不必苦恼，我早就放下了。”

  “我没有苦恼，你想多了。”

  温三九不厚道地笑了一声，转头随处打量，突然盯着某个地方不动了。

  那是陈扬站着的地方。

  温三九能感觉到一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盯了一会儿就转移了视线。

  ……送走两位老朋友，未尘又教了余雪翎一点东西，时间就差不多了。他正欲再逛逛太玄派，突然有个面生的弟子来访。

  这弟子恭敬地行了礼，长相平平，修为平平，令未尘好生奇怪。他道：“长老，弟子有些话想跟您说。”

  未尘的疑惑更甚，也不疑有他，只掩了门窗，说：“什么事？”

  “鸣琴宫的兵防图您拿到了吗？”

  未尘面色一凛，声音带上锐利：“你是谁？”

  “您难道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跟您合作的人啊。”弟子把头低着，音色有点凉。

  “我跟仙界的合作已经结束了，仙尊想要的信息无非就是陈扬是否有问题，我已经明确地回过他，并没有。至于兵防图，不在我们的协议之内，你不是仙尊的人。”

  “你到底是谁？”

  弟子轻笑一声抬起头来：“我确实不是仙尊的人，但也是跟你合作的人。我们主人说了，要鸣琴宫的兵防图，一月后，就请您带着兵防图在蓬莱岛的凝碧楼出现吧。”

  未尘不再犹豫，变出飞雪，呛啷一声拔剑出鞘就要砍去，弟子却悠悠然行了个礼，脚底突然光芒大盛。

  不好！传送阵！

  未尘赶忙改为撒了一把追踪粉出去，结果被突然出现的结界全部挡了回来，那弟子转瞬间消失在眼前。

  未尘收回剑，心间沉重，出去向苏上云打探了一下，这个弟子根本就不是太玄派的人。他是哪里的人？他为什么可以在鹤门山来去自如？他到底想干什么？来去无踪，往来匆匆，忽然出现，又立刻消失。

  陈扬本来对未尘的话信了八九分，却在这时冒出一股寒意，目光不明地看着未尘。看这样子，未尘不认识他，但鸣琴宫的兵防图是绝密，虽然陈扬不觉得未尘背叛他，但怀疑的种子已经重新种下。

  ……未尘在晚上及时回到了伏青宫，刚站稳就看到陈扬已经坐在桌子旁边只等他回来便开饭了。未尘不再想其他，拉开椅子用饭，尝了一口后抬头看向陈扬。

  “你做的？”

  “对，我很久没下过厨了，手艺都生疏了。”陈扬观察着未尘，发现他吃得很香，便也放心了。

  未尘的心里暖了一片，彻底抛去了刚刚的不愉快，安心用餐，直到陈扬突然问：“今天回太玄派怎么样？”

  “就那样啊，见师弟见徒……雪翎还有温三九无相暮罗他们两个。”

  “没别人了？”

  “嗯。”

  未尘扒了口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陈扬为什么如此问？他也没来，应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陌生弟子的事他不想说，这么敏感的话题在这个关系缓和的节骨眼上提起只怕引起误会，所以未尘便瞒了下来。

  但是陈扬就是想看看未尘会不会说实话，结果他竟然把这最重要的一茬漏了。不过按照未尘的性子怕横生枝节所以没说也是有可能的，陈扬不想怀疑他，就不再提起。

  饭毕，有宫人收了碗筷，陈扬才重新问道：“你们那里的饭菜好吃吗？”

  “嗯，挺不错的。”

  陈扬投来质疑的眼神，未尘想起来什么笑了一下干脆给他顺毛：“没你做的好吃。”他就说今天陈扬怎么心血来潮搞了这么大一桌子菜呢。

  未尘正想再调侃两句，忽然瞥见陈扬嘴角的饭粒，就顺手给他撇掉了。陈扬呼吸一滞，马上想起今天未尘跟余雪翎亲亲热热的场景，便喃喃了一句：“你对余雪翎也是这样吗？”

  未尘轻笑一声：“你吃的哪门子飞醋？”

  陈扬抬头看他，没吭声，未尘径直坐在尊主专座上看起书来，结果一片阴影立时落下，书被抽走了。

  “干什么？”

  陈扬的气息层层包裹上来，未尘的心跳得有些快。他越靠越近，直到把未尘整个人都压在椅子上：“吃醋。”

  话音刚落，陈扬就不轻不重地摁住未尘的脖子偏头吻了上去。这个吻来势汹汹，比起他们初时甜蜜的青涩，陈扬的动作已经变得富有技巧又十分暧昧，唇瓣用力地挤压着他的。未尘不想闭眼，就看着徒儿长长的垂落的睫毛，直到自己的舌根开始酸麻。

  未尘的身体被亲软了，脑袋有点发昏，他正要溜下去被陈扬一把扶住，他忍不住痒的想躲，温热的手掌却牢牢把住腰侧。

  刹那间，他想到了今日人群中那不经意的奇异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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