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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许庭策


魏武手头的长剑,已然架在来人的脖子上。

  来人被魏武的动作吓了一跳,一个不防备,手里的书籍尽数掉在地上。

  来人恭敬的对他们行了个礼,颇为无奈道:“小人奉主人之命,来送书的。”

  魏武这才收下了长剑,冷冷道:“我们不需要你们送什么劳什子的书。”

  于雪浓倒是亲自弯腰将书籍捡起来,看来这些书都是陆时雍特地挑选的,冲击科考用的。

  有自己翻过的《论语》、《周易》,还有搪塞他之时提到的小儿开蒙用的《百家姓》、《千字文》等。

  于雪浓颇为无奈的摇摇头,这人当真是……较真。

  来人见于雪浓有收下的意思,如蒙大赦,接着说道:“我家主人说了,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尽数来问,只不过就这三日的功夫。”

  他已将陆时雍的话悉数带到,行礼之后,便回到了陆府。

  魏武气咻咻道:“那个姓陆的到底要做什么?”

  这做事风格倒是陆时雍的手笔,这家伙当真是变着法子给她递消息。

  生平第一次碰到这等有意思的人,要是死了当真是可惜。

  于雪浓还在砸吧嘴感慨之时。

  主街倒是传来鸣锣声,衙役呼喝着百姓,让他们赶紧将地界腾开,给贵人让路。

  于雪浓原本就是爱凑热闹的,只不过这些年隐姓埋名,硬生生的压下去了。

  现如今她的身份被人揭开,她也不打算在苏州城久留,自己刚好赶上了,也便凑过去瞧瞧热闹。

  于雪浓来的晚了,街边的好位置全都占满了瞧热闹的人。

  她仗着身量小,逮着缝隙就往里头钻。

  魏武哑然失笑,都什么时候了,玩乐还是第一位的。

  到底是少年心性。

  也罢,自己也跟着她瞧一瞧这热闹。

  于雪浓早就跟旁边瞧热闹的人聊上了,她还从一个胖妇人手头混了一把瓜子,很是吃得开。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着刚刚差役敲了几下锣。

  有人猜七下,有人猜九下,还有人说自己刚刚数了是十一下。

  有一个小童颇为童真的问道:“这里头还有何讲究不成?”

  上了年岁的老人解释道:“锣鸣七下,表示县太爷乘轿或行辕出行;鸣锣九下,是府一级的官员出行;鸣锣十一下,代表省、道一级的官员出行。”

  那小童又问道:“若是皇上出行呢?”

  老人笑了笑,解惑道:“则要锣鸣十三下。”

  于雪浓也颇为受教,她原以为就是一棍子邦邦邦的乱敲一气,只要将人赶走即可,谁知里头还这么多门道。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来了来了,骑骏马的俊后生。”

  于雪浓也伸长脖子,也对这个【俊后生】充满了期待。

  只见来人风采神态清秀明达,犹如玉山照人,胯下的白马无一丝杂色,更衬得丰神俊朗。

  若非后面跟着一辆金玉镶顶的马车,透过丝绸幔帐,依稀见着坐在马车里头女子的身形。

  于雪浓身侧的胖妇人感慨:“小相公是极好的,就可惜娶妻了。”

  于雪浓环顾四周,原本不少跃跃欲试的女郎,也将手头的香囊、荷包收起。

  于雪浓心下好笑,就好比后世的男爱豆,仗着自己的容色引得一票女粉丝。若是突然公布有了女友,自是引得一票女粉丝火速脱粉。

  你瞧,眼前的这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魏武瞧着于雪浓眉宇弯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而他则不然,死死地盯着那人,他不是别人,正式于大人官拜枢密使之时,给于小姐定下的夫婿——许庭策。

  不觉间魏武握紧拳头,于大人身死不过三载,他与小姐的婚约并未作废,他便急不可耐的娶妻!

  说来说去不外乎人走茶凉。

  而此刻的于雪浓正竖着耳朵听人打听过来的八卦。

  “这个小相公可是京城来的,前段日子刚中了探花,又被公主尚了驸马。”

  众人一片艳羡。

  就连于雪浓也忍不住羡慕,这哥们运道可以啊!人生三大乐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他一下就占了俩。

  有人补充道:“人娶的不是公主,是皇后的外甥女,别看皇后人小,但辈分高,她这外甥女比她还大上个七八岁。

  况且尚公主有什么好的,尚了公主便成了公主府的玩意儿,哪个有志气的男人,愿意给女人做玩意。

  听说还又做不得官,还不如娶皇后的外甥女实惠。”

  听八卦的人纷纷附和。

  又有人接着道:“这位小相公名唤许庭策,受大儒沈从道邀约,前来凤凰山书院讲学。”

  又有人过来凑趣说道:“皇后的这个外甥女听闻是金陵人士,从小在外祖和舅舅家长大。此番成家了,带着新夫婿拜会居住在金陵的外祖。”

  又有人感慨:“当真是神仙眷侣!”

  这下于雪浓彻底笑不出来了,今儿个是命犯太岁还是怎么着,自己的旧识一个二个的往外冒。

  魏武赶忙将于雪浓从人群中拽了出来,“这热闹我瞧着没啥好瞧的,咱先回家。”

  于雪浓点点头,她心里头总觉得不安,怎会如此凑巧。

  时至今日,她忘不了哥哥一身血的拉着她,不住地念着许家。

  她朝着许庭策的方向回望了一眼,许庭策似乎有所感应一般朝她的方向看去。

  只不过于雪浓早就从看热闹的人群中退了出去。

  魏武颇为担忧的看着她,于雪浓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魏武勉强压下想说的话,其实他心头的不安不比于雪浓少。

  他觉得隐瞒不下去了,回去之后,他要给邱将军写信,邱将军是于大人真正的嫡系,且在青州军中很有一番势力。

  不觉间他们进到相门桥的小巷子,魏小虎就等在那。

  魏小虎瞧着他们之后,哒哒哒的跑过去给他娘报信。

  钱氏听到消息,敢忙从家里出来。

  她牵着小虎,心下颇为忐忑。

  看着魏武一脸寒霜的模样,她心下打鼓,但仍旧鼓起勇气说道:“我备好了饭食,特地叫小虎守着,就等着你们。”

  钱氏陪着小心,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魏武一句话没说,等到了进门的当口。

  魏武将魏小虎一把扯过来,将钱氏拦在门外。

  顺势还把门给关了。

  魏小虎自是不干,站在院子里放声大哭。

  钱氏倒是一反常态,在门外没个声响。

  于雪浓其实对钱氏的做法亦是有些生气,但若是由于自己的缘故,把魏叔好好的一个家作散,她又是不愿意的。

  左右自己又没个损伤,不如给钱氏一个台阶。

  魏武好似看出了于雪浓的心思,坐在台阶上喝道:“不许开门,听到没!”

  于雪浓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总不可能让虎子没了娘亲不成?”

  魏小虎哭得跟小花猫似的,还打起了哭嗝,甚是可怜。

  于雪浓掏出帕子,蹲下身子给魏小虎擦擦脸,柔声哄道:“小虎最乖了,咱不哭了,咱们给阿母开门。”

  此刻魏武并未拦着,只是坐在台阶上生闷气。

  钱氏也并未离开,跪在门外头。

  小虎见到钱氏,一把扑在钱氏怀里。

  钱氏也搂着小虎。

  母子分离本就是世上最残忍之事,于雪浓决计不会允许因为自己之故,让小虎没了母亲。

  于雪浓原想着自己将钱氏扶起,有什么话,关上门在家里头好好说。

  钱氏自是不肯,殷切的瞧着魏武。

  魏武瓮声瓮气道:“于小姐都发话了,你还愣着做什么,还要我亲自去请。”

  钱氏听到魏武发话了,麻溜地站起来。

  牵着小虎的手,进了大门。

  魏武一直没给钱氏好脸,钱氏又恐行差踏错惹魏武不快,努力降低存在感。

  这顿饭吃的当真是压抑异常,于雪浓都怀疑自己会不会消化不良。

  饭毕,钱氏颇为殷勤的收拾碗筷,一头扎进厨房不出来。

  魏小虎搓着衣摆一会瞧瞧阿耶,一会瞧瞧阿母。

  大人吵架最受伤的就是孩子。

  于雪浓摸摸魏小虎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她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在她看来弥合父母感情裂痕最好的方式便是孩子。

  自由开放的现代社会,父母感情早已不在,但为了孩子,咬着牙都把日子过下去。

  她让小虎将他阿母叫过来,她有几句话想要跟他阿耶和阿母讲。

  小虎黑亮亮的眼睛,转了几圈,跑到厨房里头给钱氏递消息。

  钱氏得了消息立马就过来了,连襜衣都没来得及脱下。

  于雪浓拿起陆时雍准备的小儿开蒙的书籍,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如今小虎已经八岁了,到了进学的年纪。小子读书不求为官做宰,但求开眼界明事理。”

  当于雪浓说道【明事理】这一茬的时候,钱氏心头没有来的一跳。

  说到底还是做了亏心事,总觉得于雪浓话里话外在点她。

  于雪浓倒是没有钱氏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接着说道:“正经的耕读人家,在小童六岁之时便会送到夫子处进学,小虎已是落后人家一年。

  恰巧我这得了一套小儿开蒙的书籍,我大致瞧了一下还有先生的注解。他日小虎若是进学,学习起来亦是会事半功倍。”

  一直以来钱氏便存了让小虎读书的念头,若不是银子不凑手,她又偏心听了莫大娘的话,才做了此等丧良心之事。

  钱氏瞧着于雪浓一门心思替小虎打算的模样,心下更过意不去。

  当即跪下要给于雪浓赔不是,还掏出先前抽走的那枚金簪子。

  结果又惹得魏武青筋暴起,“你这毒妇人,竟敢肖想于小姐之物。”这东西他是识得的,是于大人送给小姐的生辰礼。

  魏武感到颇为羞愧,常言道娶妻娶贤,他娶了一个不贤惠的,若害了于小姐,他如何跟于大人交代。

  魏武去找笤帚,打算好好收拾一下钱氏。

  于雪浓拦在钱氏身前,“我来魏家三载有余,因为我的缘故,您丢了官府的差事、您怕我的身份暴露,带着一家子隐姓埋名,做些苦力讨生活。婶子则是操持着家里一切大小事务。

  带入婶子的观念,为了外人,弄得家不像家,谁没个怨气。

  婶子她是人,不是神。”

  钱氏没想到最后替她说话的人竟然会是她于雪浓!

  钱氏用手捂着眼睛,呜呜的哭起来,自己这些年的委屈,终于有人替自己说出来了。

  魏武抬眼看了于雪浓一眼,神色变幻莫测,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她发卖你她还有理了?”

  钱氏又跪了下来,赶忙道歉,“没有道理,我给于小姐赔不是。”

  于雪浓叹了口气,自己不走,魏武这个家好不了。

  她拿出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想要背在肩头。

  魏武大惊,伸手阻拦。

  于雪浓用眼神制止,“魏叔你今日一人持剑单挑整个陆府,有心之人自会打探。而今许……”

  于雪浓张张嘴,终究没将他的名字说出来,“他又来了这苏州府,我总担心,我会重蹈我父兄的覆辙。”

  于雪浓的这番话让魏武瞳孔微缩,短暂惊愕过后,凝重道:“有魏叔在一日,便保你一日安生。”

  于雪浓摇摇头道:“魏叔若是您是一个人,自是无所谓。但是您现在有家有口,你不替你自己打算,你也得提小虎打算。小虎已经大了,他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今后他得进学上进。”

  于雪浓走过去握了握魏武的手,“您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剩下的路我想自己走。”

  在起身之时于雪浓只用了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有些事情我在暗处更好做,今后我若是需要我会给魏叔你去信。”

  魏武瞧着她坚毅的神色,依稀见看到了于大人的影子。

  他张张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他只是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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