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英雄邀帖(上)
诸葛扬名回到名姝楼阁,与众女婢打打闹闹,一晃眼便已过了三年。这三年之中,名姝楼阁也无大事发生,一应小事,则全由四名神剑侍者处理。诸葛扬名当这挂名主人,倒也乐的清静,便整日里钻研起自华山带回来的《唯心史观》。这套心法又称“延息大法”,本是华山派至上的内功法门,修习后可增强人体机能,续命延年。那著书的陈抟老人原是道门中人,因而书中多处涉及道家养生之说。诸葛扬名对道家一知半解,修炼起来事倍功半,所幸他天生聪颖,懂得举一反三,又熟知多家武功路数,于他修炼助益良多,如此三年,诸葛扬名堪堪抓住修炼心法的要领。
诸葛扬名此时已有十七岁了,他在名姝楼阁不愁吃穿,身体生长飞快,如今已是个高大挺拔的俊秀少年。那寇英豆蔻年华,从原先娇俏的小女孩子,出落得亭亭玉立。至于妙焙,则刚满双十年华,较之以前,更是成熟动人。
三人平素里都是如影随形,虽然也无邪思,但是旁观之人不免议论起来。有些女婢私下道:“小主人与寇小姐两小无猜,共过许多患难,小主人自是爱她的多点。”又有女婢道:“妙焙姑娘比小主人年长几岁,又时时刻刻照顾着他,我觉着小主人对她依赖得多。”那绿墨干脆笑道:“小主人三年前就人小鬼大,当众看那么姐妹洗澡,是个天生的小色胚子。按我说呀,小主人两个都想要的!”这番后来传入三人耳中。诸葛扬名只当是众女饭后谈资,也不以为意,反倒是两位姑娘芳心已动,闻言后自不免心中感慨。
闲言碎语暂先不表,且说这日午饭过后,诸葛扬名便在院中树荫下打起盹来,忽闻阁外一个又尖又高的妇人声音喊道:“诸葛阁主,诸葛小爷,有歹人在您老的地盘耍起泼来了!您老快出来瞧瞧,这群人太也可恨了。”诸葛扬名忿忿道:“自小爷当了名姝楼阁之主后,这秦淮河畔,小到来往游客,大到路过的商队帮会,哪个敢掉我们面子?”当下着人开门将妇人唤入。
那妇人进得院来,诸葛扬名瞥了一眼,便认得是忘归楼的老鸨。这忘归楼原是家妓院,曾被诸葛扬名大闹过两次,后来生意便逐渐淡了,老鸨子无奈,只得将妓院改作客栈,赚些来往的铜子,倒也融洽。诸葛扬名一见是她,便没好气道:“又是你这老鸨!我名姝楼阁为周围百姓谋福做主,这确实不假。但今天张三短了你八钱,明天李四欠了你半两,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也来寻姐妹们帮你出气,你当名姝楼阁是戏耍的么?”转向众女道:“姐姐们,先拔了这老鸨三十根头发。”
那老鸨闻声,忙护住脑袋道:“诸葛小爷饶命!今次真有歹人!今次真有歹人!”诸葛扬名道:“甚么歹人!”老鸨道:“是些和尚!”诸葛扬名道:“常言道:‘我佛慈悲。’和尚怎就成了歹人?好老鸨真是讨打。”老鸨急道:“慢慢……确实是和尚!那些和尚原来是来问路,后来那些和尚也来了,便打了那些和尚,后来和尚们便打了起来。”
诸葛扬名道:“甚么那些和尚那些和尚的,快说清楚。”老鸨道:“是是是,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半个时辰前,忘归楼来了三个和尚,向小二问起名姝楼阁的所在。我听见了,便问和尚:‘那名姝楼阁个个都是女菩萨,你们三个和尚,寻那里作甚?’一个和尚便应道:‘名姝楼阁的诸葛阁主少年英雄,武功高强,威震四海,我们是奉命,送东西给诸葛阁主的。’……”
诸葛扬名哼了一声道:“你这老鸨,连和尚的话都敢瞎改,不怕遭得报应。快挑重点的讲!”老鸨应道:“是是。我听了那和尚的话,料想他们是送东西给阁主的,定是诸葛阁主的朋友,便将方位指给了那三个和尚。那三个和尚谢过了我,便要转身离去。
“谁知便在此时,店外又进来了四个和尚,衣着装扮,与原先进来的和尚一模一样,那新进的四人见了店内的三个和尚,便上前问道:‘你们是少林寺来的,欲往名姝楼阁的么?’那先进的三个和尚中的一人便应道:‘正是!不晓得四位师兄是哪个堂的?’那新进来的和尚听了,也不答话,一掌便将一个先进的和尚拍倒在地。两方和尚见状,便动起了手来,噼里啪啦的,好不厉害。我见了,连忙跑来这里求援,这会店里说不定已被砸得稀巴烂了。呜呜,天哪,没来由的祸事啊,呜呜……”
诸葛扬名原先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听完老鸨一番话后,得知是少林寺遣僧送东西前来,虽说名姝楼阁与少林寺并无交情,但对方既是武林北斗,名姝楼阁岂能短了颜面,当下喝道:“好不容易有江湖朋友给小爷送礼,怎的干巴巴又被人截住了?”便带着青络等十来名女婢,策马径直向忘归陋奔去。
众人赶到忘归楼时,只见一楼大堂中一片狼藉,七名灰袍僧人兀自还在堂中缠斗不休。诸葛扬名见那七僧拳掌交错,使的是“罗汉拳”“韦陀掌”等少林外家功夫,招招凌厉,势带劲风,心中不禁喝了声:“那少林寺的功夫当真名不虚传,这七僧样貌看来平平无奇,没想到手中功夫却如此犀利。”心中又是奇怪:“听闻少林寺规森然,怎得又自己与自己打起来?”
诸葛扬名三年中一直独自修炼,偶尔也陪着寇英、青络等人对招,但这些不过是小打小闹,也无刺激也无趣味。他“唯心史观”已有小成,正愁无处施展,此刻见了七僧武艺,当真技痒难耐,也不管哪些和尚是来找自己的,哪些和尚是后来阻挠的,纵身便跳入圈中,使一招“云头轻按”,向一名中年僧人的肩头按下。
那中年僧人心中一凛,举臂格挡,诸葛扬名中途变招,双手见招下沉,已抓住中年僧人双臂,余光瞥见一个高瘦和尚一招“罗汉伏虎”,双拳向这中年僧人砸来。诸葛扬名暗运内劲,轻喝道:“出拳!”那中年僧人被诸葛扬名这么一带,身子不由自主地转了半圈,也使了一招“罗汉伏虎”,与攻到的和尚硬拼了一招。两僧俱是身形一晃。诸葛扬名初次使用“唯心史观”,便即见效,不禁心中暗喜:“随便一招‘玄之又玄’,以气养劲,以劲蓄招,以招御式,就有这般神效,这‘唯心史观’果然玄妙得很。”
那中年僧人双臂还被诸葛扬名抓住,面有怒色,喝道:“这位朋友又是何方神圣,因何无故犯我少林僧众?”
诸葛扬名嘻嘻一笑,放脱双手,对着众僧道:“诸位大师暂且罢手。在下是名姝楼阁之主诸葛扬名,听闻有少林寺的高僧要送东西于我,特意过来一看。你们当中哪些是先来送物的和尚,哪些是后来阻挠的和尚啊?”
众僧闻言纷纷止了打斗,分站两侧对峙。那中年僧人面有讶声,疑道:“施主便是名姝楼阁之主?”诸葛扬名笑嘻嘻道:“如假包换。”中年僧人沉吟道:“看你岁数,倒也相符。施主可识得敝寺哪位师叔?”诸葛扬名笑道:“你这和尚还怕我是冒牌的。少林寺的和尚,我倒只识得一个于意大师,他曾救过我的性命,不过是不是你师叔,就不得而知了。”
中年僧人喜道:“果然与于意师叔说得相符。”自怀中掏出一张请帖,道:“贫僧慧云,受敝寺方丈主持所托,邀请阁主与贵阁众英雄,于七月十五光临敝寺,参加武林大会。”
名姝楼阁众女闻言,不禁欢呼雀跃起来。武林大会规模之巨、人员之众、筹办之难,自十年前便再也没有举办过了,况且名姝楼阁前身醉花荫,一直被江湖之人视为邪魔外道,杀之后快尚且不及,更别提会邀请他们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因而众女听到此事,难抑欢愉之色。
诸葛扬名也爱瞎凑热闹,听罢焉能不喜?急忙双手伸前待要接过,忽然斜刺里一个灰影闪动,却是那高瘦和尚飞身欺近,一把将英雄帖夺了过去。诸葛扬名睚眦欲裂,喝道:“敢动小爷东西!”迎面一掌拍去。
高瘦和尚急忙伸手招架,周围又涌上三名和尚围攻诸葛扬名。诸葛扬名怒道:“好贼秃,让你晓得小爷手段。”他方才小试牛刀,便一举制住了双方两名武功最好的僧人,此时义愤填膺全力施为,四个和尚如何抵挡?不出三合,便有两个和尚被打倒在地。那高瘦和尚见势不妙,将英雄帖望怀里一塞,便要返身逃跑。诸葛扬名一个箭步上前,在他胸口一探,将那英雄帖连着僧袍,一把全给扯了下来。
众女见了那和尚被扒得精光,都格格笑了起来。那高瘦和尚恨恨道:“今番暂先留住你们小命!”说罢领着其余三僧,一溜烟儿便跑了。诸葛扬名心中有气,但见对方服饰武功都与中年僧人无异,料想也是少林僧人,虽不知他们为何拦阻中年僧人,但是碍于面子,也不好对他们赶尽杀绝,当下吩咐众女不得追赶。否则就凭那四个和尚的本事,如何能逃出忘归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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