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2)
(2)他哈了哈腰就走了。马嘴回到屋里,坐到桌旁。油灯捻子上的火苗儿像一只小肉虫扭动着身子,一片光亮映在墙上,像泥汤一样晃里晃荡。他用拳头拄着太阳穴,思量着明天的打算。他想跟锦衣大汉借得一匹快马,追至漠北,夺回自己的坐骑。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也要找到卧雪。
他开始昏昏欲睡,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猛听得院门上传来哐哐的撞击声。随后,店伙计支应着喊道,来啦来啦。听动静像是有人住店,在叩门借宿。
店伙计把灯笼插在门柱上,打个哈欠拉开门闩,咣啷一下撞进来一张马脸。马脸一直伸到他的肩膀上,伙计吓了一跳,把手伸进嘴里,连退数步。仔细一看,这才吆喝起来,喔,喔,吁--。他张开双臂往外轰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大家伙。嘴里还胡乱地骂着,这是谁家的牲口。
马嘴听到一声嘶鸣以后,才冲出去的。他一把推开伙计,喊道,卧雪。那牲口就咧嘴笑了,焦黄的板牙一呲,便露出粉红的上牙床,借着灯火看去,这丑陋的样子非卧雪莫属。这让马嘴万分惊奇。
卧雪大汗淋漓,四蹄乱颤,翻着鼻孔扑扑的喘着粗气,脖项上尽是血印鞭痕。马嘴冲上去,摘掉勒在它嘴上的嚼子。他知道它是挣脱缰绳跑回来的,历尽了千辛万苦。单从路程来看,少说也有一千里地。他还知道它很长时间没有吃草料了,而且也没有水喝。看来脱缰以后它是马不停蹄,一路狂奔。
马嘴说饿了吧。那牲口就用脖子蹭他的胳膊。
他冲着愣在一边的伙计喊道,快,打桶水来。
伙计跑了,端来一瓦盆的凉水。他用手心捧着水让卧雪饮了两口,就把水盆端开了。他不想让出汗的卧雪饮更多的水,那样会全身浮肿起来的。马嘴知道伙计是个侍弄牲口的行家,也就没说什么。
伙计一转身又跑了。他跑到火房拿来两个黑面饽饽。马嘴把饽饽掰成碎块儿,一点一点放在卧雪嘴边,很快饽饽就被舔得一干二净。它边吃边用前蹄磕打地面,得得得火星四溅。它饿疯了。
马嘴轻轻抚摸着它的鬃毛,看见脖颈上那凛凛鞭痕,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侧过头问起了缘由,家伙是从哪儿跑回来的,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你要慢慢讲来。我会找他算账的。
卧雪错开牙口,鼻孔喷张,歪起嘴叫了两嗓儿,青肿的伤口上突突直跳。听上去那叫声就像是呜咽。
马嘴也想哭,他觉得对不这牲口。你看看,你非要往回跑,要是认命呢,也不会吃这般苦头…然后他又回过头来对着台阶说,这牲口仁义。
伙计抱着双膝蹲在台阶上,偏着头看着马嘴和牲口说话,一副惊奇的样子。他想笑。他一个劲儿地吸溜鼻涕。
要不是马嘴回过头来对他说,这没你事儿了,进屋歇了吧。他还会就这么吸溜下去的。他拧了一把鼻涕,然后哑着嗓说,我把牲口牵到后头去吧。
不用了。
哪有牲口拴在院子里的。他嘟囔着。它这么扯嗓一叫,别人也没法睡了。耽搁了小店的生意。
不让它叫就是了。马嘴压了压火。
伙计又嘟囔了一句。马嘴霍然转身,怒声喝道,你说什么!
那蹲着的黑影嗖地一下就不见了,然后跨院传来一阵关门声,四周又静了下来。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了出来,像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嵌在墨蓝色的玉石上。风小多了,但是寒彻刺骨。马嘴从屋里抱来一床棉被,覆在卧雪身上。
忽然,街上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脚程飞快,由远而近,在寂静的镇子里划出一道斜斜的声线。三匹快马如同一股旋风呼啸而过,驰入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巷子。马被猛然勒住,清脆的蹄声戛然而止。马嘴住的店门前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咣地一声被踹开,三只方头牛皮乌靴齐水水地从门外伸进来。门框猛地被撑圆了,挤进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
夜色中看得清清楚楚,正是那三个漠北胡人。
三人虎目圆睁,炯炯逼人。他们手里各持一件兵器,明晃晃森寒夺目;他们歪着头颠翘着下巴,一步一步朝卧雪走来。
马嘴坐在石阶上,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呆了。他看着三人从他身边绕过,全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不知如何是好。卧雪踢了他一下,这才晃过神来;他长身而起,伸出双臂,挡住去路,笑道,三位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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