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渊刚刚从地下室走出来，就迎面撞上一个人。

  “水……水原大人！对不起，对不起！”

  沈云渊打量了一眼他，就看见对方害怕得快要腿软跪下去了。

  这么紧张？

  “你去干什么？”沈云渊随口问了一句。

  “我……把资料拿到财务室。”

  “这么着急做什么，新来的？”

  沈云渊基地的普通工作人员特别多，大多都是徐言和苏钰远把过关的，他并不是对每一个新人都有印象。

  “我……第一次见到水原大人。”

  沈云渊点头，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

  身后的脚步声急切地跑远，沈云渊突然顿住。

  “等一下！”

  沈云渊喊了一声，回过头，快步跟上去。

  对方反而像一只受惊吓的兔子，开始在走廊里疯狂逃窜。

  “站住！”

  沈云渊下意识拿出别在腰间的手枪，对准了那人的腿。

  “砰”地一声枪响，子弹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腿上。

  “啊！”

  那人往前一摔，跌倒在了地上，手里的资料到处飞，散落在了地上。

  沈云渊走过去，一下子抓住他后颈的衣服，翻了个身。

  “跑什么？”

  小新人被吓得瑟瑟发抖，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财务室，不是这条路。你来当卧底之前，不稍微了解一下我的基地布置吗？”

  这人看起来很年轻，青涩还没有从他的脸上褪去，娃娃脸看起来更像个小孩子。

  “哪个没本事的人叫了个没本事的你来的？”

  那人的耳环上闪了一个微弱的绿色光。

  沈云渊眸光一沉，伸手直接将他的耳针直接拽了下来。

  一个微型的录音器。

  沈云渊研究了一小阵，总算找到了一个很微小的开关。

  他摁了一下，就听见了耳环有轻微的电流声。

  他将耳环的声音摁到了最大，把它贴到了自己的耳边。

  “对不起……”

  沈云渊听见了自己的哭声。

  “对不起，陆煜……对不起……”

  沈云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因为生气而咬住了后牙。

  这段录音要是传出去，后果绝对会不堪设想。

  “……我最后问一遍，谁派你来的？”

  “呜……水原大人饶了我吧……我会死掉的……”

  “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活着出去？”

  沈云渊看着他紧紧咬着牙，大概也知道要撬开他的嘴肯定要费点功夫。

  真的像一群苍蝇一样无孔不入。

  沈云渊觉得有些心累。

  他抓着联络仪叫上了徐言。

  “这个是……”

  徐言看着跌坐在地板上瑟瑟发抖的人，迟疑地开口。

  “卧底，拉下去把上头的人拷问出来。”

  “是。”

  徐言干净利落地将这个发抖的新人拽下去。

  走廊里只剩下沈云渊一个人。

  手里的耳环还在闪着绿色的光。

  沈云渊捣鼓了一会儿，将微型录音器的记录消除。

  只是稍微这么松懈了一点点，就差点酿成了大祸。

  试探和考察远远没有结束。

  沈云渊还是来到了诊疗室，翻到了一瓶未开封的润肤露。

  他并不觉得君主会派这么一个没什么技巧的小人物来打探消息，但这也很及时地给他提了个醒。

  君主将能够将陆煜送回来已经是奇迹，他怎么可能不会回马枪来看一眼。

  好累啊……

  沈云渊沉沉地叹了口气，焦躁地拨动着耳环的划片。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冒险再去一趟地下室。

  自从十八岁生日他把陆煜救到了身边，各种纷争就再也没有消停过。

  疲惫和无力感将他吞噬。

  心跳得很快，四肢也在不住地发凉。

  这是发病的前兆。

  沈云渊眼疾手快地打开柜子，将里面的药瓶拿出来。

  呼吸破碎而温暖，强烈的窒息感一下子涌了上来。沈云渊试图控制自己的呼吸节奏，让更多新鲜的空气能够吸进肺里。

  终究是无济于事。

  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和额头也凸起青筋，眼前一阵又一阵发晕。

  冷汗顷刻间打湿了他的后背。

  他的眼前呈现出一下又一下的黑幕，紧接着是耳鸣和刺骨的头疼。

  “咳……嗬……咳咳……”

  沈云渊费力地咳嗽，企图这样获得更多新鲜的空气。

  眼泪不住地往外流，刺痛从身体的每一个神经末梢传来，很快撺掇了他知觉。

  他的手止不住痉挛，却还要忍着疼痛保持清醒，想办法把药瓶拧开。

  “呼……呃！”

  沈云渊双腿发软，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手里的药瓶变得格外难拧，发疼的手也完全没有任何力气。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严重了……

  沈云渊松开了手，再也撑不住侧倒在地上。

  眼泪从眼眶流出，在鼻梁处聚集成一个小水洼。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会这样死掉吗……

  “小渊！小渊！！醒醒！”

  熟悉的声音在沈云渊的耳边响起，他的眼前也出现了一个人影。

  急切的声音不停地呼喊着沈云渊。

  他颤抖地伸出手，触碰到那个人影，然后从人影的身体里穿过去。

  “炽……羽……”

  虚弱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小渊，深呼吸……别，别放弃……”

  沈云渊听见那个声音因为着急而有了些哭腔。

  他看见那个人影不停地在抓紧闭的药瓶。

  是想帮他把药瓶拧开吗？

  只可惜，炽羽只是一个人格，他只能在沈云渊沉睡的时候短暂占有他的身体，而沈云渊现在这种精神错乱的发病状态，炽羽是最无能为力的。

  一个虚幻的影子。

  他不能给沈云渊一个温暖的拥抱，不能帮沈云渊拧开这个救命的药瓶。

  他只是一个没用的影子。

  “小渊……小渊你振作一点，再用一点点力气就好了，吃下药就会好的。”

  沈云渊失神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个一直在说话的人影。

  良久，他扯出了一个虚弱的笑。

  “骗人……”

  沈云渊艰难吐出了这两个字。

  吃药才不会好起来，他会感觉到强烈的药物作用，会呕吐到胃里揪成一团双眼一黑，会陷入疼痛难以入眠……

  等到药效过去，他还要去面对撕裂而崩溃的人生。

  沈云渊松了手。

  药瓶从他的手里脱落，慢慢滚到了很远的地方。

  “小渊！”

  沈云渊闭上了眼，任由眼泪从眼角滑落。

  “炽羽……求你……带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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