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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是拜年的拜年


三郎在床上整整睡了两天,年初三清晨起床,又没事人一样了。

  他给郭振山郭夫人拜完年,便去和钱管家谈天说地吹大牛,钱管家说:  臭小子,大过年的,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干嘛?还不快去陪着亲亲丫头!

  三郎淡淡说,“人家不理我”,那样子一点也没把亲亲放在心上。

  这让钱管家很诧异,悄悄找到郭振山:“郭先生,少爷没事吧?我觉得有点反常呢”。

  郭振山道:  “丫头眼睛早哭肿了,谁也不见,三郎不去是借口。放心吧,孩子长大了”。

  三郎报仇心切,找郭振山商量,郭振山却说:  报仇事大,性命攸关,需要慢慢合计。三郎不想慢慢合计,他恨不得一步跨到宜兴,手刃麻田这个恶魔。

  年初三吃过晚饭,三郎借口早点睡觉,趁着夜色,骑上脚踏车,直奔宜兴方向飞驰。一路寒风扑面不觉冷,脑海中似有一个声音在呼吼:  报仇!报仇!报仇!!!

  杀麻田,让他忘却身外的一切。

  报仇,就得找帮手,三郎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两个铁杆发小,老大汤有水,老二田生粮,三郎是最小老三。

  三人都是同岁十九。

  老大汤有水出生时,汤有水的父亲搜肠刮肚起名字,想到最后,就起了个汤有水的名字。

  没水不成汤,不行的。烧饭炒菜没水,也是不行的。种田更不能缺水。反正啥都缺不了水,汤有水,正好!

  田生粮比汤有水晚三天出生,田生粮的父亲就聪明了一把,抱上一只大母鸡,找村上识文断字的先生起名字。

  那先生眯眼晃脑的,做学问高深状,偷眼瞟着老母鸡,憋出了“田生粮”三个字。

  先生说:“田生粮这名字好,田只一块,粮有百种,种什么就长什么,生粮嘛,保证田亩年年五谷丰登”。

  田生粮父亲大喜,连说:“好好好,世上最好的就是有粮吃,胜过了那个“汤有水”,最多也就是一碗清汤寡水”。

  但世事难料,祸福莫测。

  田生粮这个名字起得好,家运却没有因此好起来,先是母亲生病,用尽了家中积蓄,最后还是不治身亡。过了几年,田生粮的父亲,又因挑担扭断了腰,瘫痪在床,终于家道中落,剩下的是家徒四壁。

  而汤有水家,则是一年好过一年,终于成了村上的富户。两户人家互相攀比较劲,大人之间有隔阂,并没有影响小孩之间的友情。汤有水,田生粮,江三郎三个,出入同行,干啥都是伙伴。

  田生粮力大劲猛,如李逵张飞般的人物,长相也像个李逵张飞,冲锋陷阵他当仁不让。

  汤有水阴狠,但凡田生粮的力气不能解决的,都是汤有水的阴谋诡计奏效。

  而江三郎,则是狡猾圆滑,极善鉴貌辨色,属于白狗闯祸,却要黑狗挡灾的角色。所有坏事,都会自然而然的,由田生粮和汤有水顶缸。用田生粮和汤有水的话说,这个狗日的是个叛徒二面派,典型的貌似忠厚,内藏奸诈之徒。

  田生粮和汤有水两人不服气三郎,几次窝里反,揭竿而起企图打倒三郎。这种反抗,每次都被三郎打得伏地告饶。

  其实最重要的是,三人合伙,每次打仗偷东西做坏事,三郎都能安排得体,进退有序,村上的小伙伴都服贴他。

  再加三郎口袋里的零花钱多,极善笼络人心,这可是发号施令的资本。汤有水和田生粮俩人,最终只好认清形势,俯首称臣,甘心情愿充任三郎的左膀右臂。

  现在三郎要报仇,让这两个发小出力,当然天经地义的。

  三郎从丹阳到宜兴一夜骑行,一百几十里的路,到田生粮家时,已是凌晨天亮之前。

  田生粮听到敲门声,开门只见当面站着一个白人,吓一跳。

  三郎道:  “生粮,是我”。

  田生粮听是三郎的声音,忙向屋里让,一想不对,又急急的说,“先别忙,我点灯”。

  说完,紧着摸黑点上油盏,盯牢三郎直看。

  问道:“三郎,你这浑身满头白霜的,怎么回事”?

  三郎道:“让我进去啊,冻死了又饿,快弄点吃的来”。

  田生粮把三郎让进家,说道:“你又闯祸了?上我这儿是避仇?被窝热的,你先焐着暖和暖和,我这就给你弄吃的。”

  时间不长,田生粮端来热好的团子,三郎就坐被窝里狼吞虎咽,把空碗递给田生粮,

  说道:  “总算缓过来了,生粮你狗日的过年怎没一点荤腥?这团子全是青菜萝卜丝的,你这日子怎么过的?”

  田生粮道:“先不说这个,三郎,你家的事,我也很难过,很伤心……”

  三郎摆摆手,止住田生粮的话头,从腰上解下一个布袋,扔给田生粮,说:“这里面是一百个大洋,先拿着。”

  田生粮拼命推辞,死活不要。

  三郎道:“你爸瘫在床上,你挣的钱,都不够你自己的嘴。快收起来,算我拜年,孝敬你老爸的。”

  田生粮说道:“不行的,三郎,你接济我太多了,这人情,我实在受不起,更还不起。”

  三郎道:“屁话,别废话了,你骑上我的脚踏车,多买些酒菜,过个像样的年,反正我要住几天的。”

  田生粮道:“那我就不跟你虚话了,你先睡会,我买好了,立刻就回。”

  三郎道:“生粮,你买菜回来后,别忘了叫一声有水。”

  三郎一觉睡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的朦胧中,像是远方天边传来敲打声。待三郎清醒,才知道是隔壁传来的案板切菜声,还有断断续续的窃窃私语。再等一会,房门无声的悄悄打开,只见一个黄头毛,凹眼窝,焦黄的瘦削刀条头脸,从打开的门缝里伸了进来,这是汤有水。

  三郎骂道:“还是这副贼性,进来。”

  汤有水见三郎醒了,一步蹿进房来,说:“大过年的,说点好听话,我是看你醒了没有,酒菜都好了。”

  三郎道:“那还不快端进来?咱哥仨边吃边说。”

  田生粮把桌子搬进房里,摆上酒菜,汤有水倒上酒,说:“三郎你这是从丹阳过来的?”

  田生粮道:  “骑了一夜脚踏车,幸好没碰上强盗。”

  汤有水端起酒杯,说:“三郎,你家的事情,都说是土匪做下的,放心吧,我会帮你打听清楚的,来,咱三兄弟吃一杯。”

  三人干了一杯,三郎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说:“害我全家的,是青龙山上的麻田,我回来,就是专门来杀那赤佬贼坯的。有水,生粮,你俩一定要帮我。”

  田生粮和汤有水异口同声问:“麻田小队长?”

  三郎道:“正是那个狗贼,老子不杀了他,誓不为人!”

  田生粮撸了撸袖子,一张李逵脸,涨得通红,神情立现凶恶,说道:“那个麻田,镇上人都恨透了他,坏得流脓。三郎,我肯定帮你,说吧,什么时候动手。”

  三郎抬头正要问汤有水的意见,一眼看到他正在无声的流泪。

  田生粮道:“三郎,你还不知道吧,年前腊八那天,麻田小队长带着六个鬼子,来咱村里抓鸡,临走时,要把有水家的大牯牛牵走,有水他爹争抢时,被捅了两刺刀,死了,有水娘被堵在屋里烧死了”。

  三郎问:“有水,你和你的两个哥哥,干嘛不帮?”

  汤有水道:  “鬼子来了,能不逃吗?谁知道狗日的小鬼子会这么没人味,杀也杀了,啥也别说了,三郎,你就说,这仇怎么报吧!”

  汤有水说完,流着泪又替大家满上酒,三人举碗干完,汤有水的酒合着泪水一起吞下。

  一瓶酒没了,田生粮再开一瓶倒上。

  三郎喝完酒,教训道:  “有水,你现在知道哭了啊!你不是一直嫌你爹不好吗?小时候你偷了蔡大爷家留种的黄瓜,被你爹追得爬树上,你爹喊:小赤佬,你给老子下来。你在树上喊:大赤佬,你给老子上来。后来你娘扭着小脚跑来,喊你:  “有水,快下来,小心摔着,你爸有病,不能生气。乖,快下来,回家了,娘给你煮蛋吃……”。

  汤有水道:  “别说了,我一直是个混蛋,现在想孝敬爹娘,也没机会了,我这混蛋也做到头了。三郎,你也别激我,就说怎么干吧”!

  三郎道:“我说的就是这意思,等爹娘没了,才觉着他们的恩情,子欲养而亲不待,悔死了。咱们和小鬼子的仇,不共戴天,不死不休。这里吃完了,你俩就去镇上,摸清麻田的一举一动。青龙山上别去,被鬼子看出端倪就是找死”。

  汤有水忙说:  “三郎,我知道麻田……”。

  三郎压住他的话头,说:“你知道的,先放肚子里,咱们的目标是麻田,瞄准了这狗贼打他的闷棍。这一套,咱哥仨都是熟门熟路。”

  田生粮问:“三郎,你做什么?”

  三郎翻了他一眼。

  田生粮忙说:  “就算我没说。”

  说完,跟着汤有水去了。

  两人走后,三郎去隔壁看望田生粮的父亲,问候些家常话,安慰一番之后,就动身直奔山里的静乐寺。

  静乐寺主持兼方丈慧明和尚,三郎的干爹,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和尚。三郎爹娘的丧事,都是他会同三郎的叔叔江上云,和三郎的大师兄苏雪中操办的。

  静乐寺,三郎的突然到来,让慧明和尚又喜又惊。两人说了一会江上洲的事情,就在庙里吃饭。

  三郎问:“干爹,您的两个和尚侄子呢?”

  慧明道:“他俩年前送钱回苏北,过了正月十五回来。”

  这静乐寺也算是个穷庙富和尚,平常年景,一年积余的灯油香火钱,铜板银洋可以挑两担。如果是丰年运气好,则是更多。每年都是年前雇一条小船,把一部分钱财送回苏北老家。

  两人吃完饭,慧明和尚带着三郎去给爹娘上坟。慧明和尚见三郎血红着眼睛,跪在爹娘的坟前猛劲磕头,预想中的哭天恸地,一点也没有。烧完纸钱拜完坟头,二人就坐在坟前说话。

  慧明和尚道:  “三郎,虽说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但也要自己先留着命,现在东洋鬼子正当势盛,切忌冲动之下盲目报仇。”

  三郎道:  “干爹您放心,我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慧明和尚道:  “你知道这些道理就好,但我看你现在很异常,千万不能冲动做傻事,那是去找死。日本鬼子很厉害的,他们正当猖狂,俗话说骄狂必躁,他们唯一的弱点就在这儿,明白我意思吗?等待!”

  三郎唯唯诺诺的应着,两人在坟前各怀心事,紧一句慢一句的聊得不咸不淡。到半下午时,三郎重新给爹娘磕头,告辞慧明和尚下山。慧明和尚不放心,可不放心又能怎样?远望着三郎消失在山林间,他只能是跪倒在坟前,说:  “江兄弟,弟妹,保佑咱们的三郎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三郎在山里东转西转,直到天黑很久,这才下山回镇上茶馆,去向黄老四爷爷拜年。

  茶馆是江上洲的产业之一,生意不怎么赚钱,但很聚人气。江上洲把它交给黄老四,也真算是找对了人。

  黄老四孤家寡人一个,早年间苏北逃荒过来的,江上洲收留了他,他从此就把江上洲当作了恩公,以义仆自居。

  黄老四姓的黄,生就的焦黄皮肤,倒也名副其实。白头发,瘦削的面孔,上唇两撮八字胡,下颌一捋山羊胡,无时不刻都在翘抖翘。弓着个弯弯的驼背,活脱一只老公羊。

  黄老四手无缚鸡之力,却偏偏疾恶如仇,性烈如火,耿直得过份。只要他看不顺眼的,就势必仗义出头,虽然明面上被人尊为一声“仗义好人”,但私下里都对他敬而远之。

  甚至,他因为自己的儿子玩一种“捣钉”的赌博游戏,便绑在屋场边的一棵树上棒打,加上夏天毒日头,十二岁的儿子被他活生生折磨致死,临死嘴里还在讨饶:  大大,我再也不敢了。黄老四的老婆哭瞎了双眼,跳河自尽……

  也就是因为黄老四这性格脾气,在苏北老家待不下去了,逃荒来到苏南。

  现在是过年时候,茶馆生意特别闹忙,直到晚上九点,才送走最后一桌茶客。满地的烟灰瓜果皮壳,收拾干净,到十点钟,才算是真正的打烊。关上门,烫一壶老酒,犒劳自己一天的辛苦。

  黄老四正喝着,门外三郎轻声喊门:“黄爷爷,三郎给您拜年来了。”

  黄老四浑身一颤,忙慌慌开门,看着三郎进来茶馆,已是老泪纵横,扶持着桌沿,哽咽声声。

  “好孩子,总算是回来了,你爹你娘他俩……”

  三郎跪倒磕头,随后扶黄老四坐长凳上,说:  “黄爷爷,我给您拜年了。咱先不说这个,三郎陪您吃酒。”

  三郎说着,自己拿来酒杯,倒上,敬黄老四。

  黄老四道:  “不忙,先敬你父母!”

  等两人重新回到桌子边,三郎又敬酒。

  黄老四喝完,说:  “三郎,你说实话,这半夜里突然的冒出来,是不是为了你爹娘的事情?”

  三郎道:“就是拜年来了,黄爷爷,我再敬你。”

  黄老四喝完,放下酒杯,捋一捋那抖又抖的山羊胡子。说:  “有半夜里拜年的吗?还空着手。爷爷刚才见你,都忍不住心酸落泪,你的爹娘太冤太屈了,你倒象个没事人,这不正常。告诉爷爷,是不是心里有主意了?”

  三郎忍不住眼睛发红,心口酸堵。说:“黄爷爷,我现在脑子很乱,一点主意也没有的。黄爷爷,我敬您。”

  黄老四用手一挡,说:  “慢点,喝猛了伤身体。爷爷这辈子见识的人太多了,你也瞒不住爷爷,什么脑子乱,没主意?我看你是已经拿定主意了。爷爷告诉你,害你爹娘和你姐夫全家的,是青龙山上的麻田小队长,那个日本丘八恶得没了人味,手段又十分了得,镇上人恨他恨得牙疼。”

  三郎故意问:“黄爷爷,我听说是土匪干下的。”

  黄老四一翻白眼,斥道:“土匪绑票勒索,要的是钱财。没深仇大恨就杀人放火?还搞出灭门惨祸?你听说过这样的土匪吗?也不怕伤了阴德!外面传言土匪干的,其实是我放的风声,我不想你也招惹上东洋鬼子。”

  三郎知道土匪的做派,一般都是图财不害命。黄老四见三郎沉默不语,起身从房间提出一只柳藤箱子,放三郎身边的凳子上。说:“箱子里是去年一年的利钱,总共是一百五十七块大洋。帐薄也在里面,茶馆里留下二十块周转。”

  三郎把箱子拎到黄老四身边,说:“黄爷爷,二十块算你的红包,剩下的先放着,生粮他爹腰瘫了,您给请个好郎中,不要心疼钱。”

  黄老四深深的看了一眼三郎,说:  “三郎,你有什么主意,尽管跟爷爷说,爷爷不傻。今天中午,生粮和有水两个小赤佬,在我这儿吃的饭,三句话不离麻田那个东洋赤佬,问东问西的,一门心思奔着麻田。我说你三个毛头小伙,可不是麻田的对手。”

  三郎又敬黄老四一杯酒,说道:“黄爷爷,爹娘的仇,不共戴天。您老请放心,我会当心的。”

  黄老四呵呵一笑,说:  “三郎,爷爷就陪你喝这最后一杯酒,今晚的最后一杯。喝完了你立刻走,该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去。”

  三郎道:  “黄爷爷,您是不是觉得三郎忤逆不孝,是对爹娘忘恩负义?”

  黄老四正色道:  “恰恰相反,我的调皮鬼三郎长大了。大喜大悲之后的男人,就应该是你这般的做派,正所谓狠人话少。你能忍住不为爹娘落泪,说明是恨到极致,心有磐石。爷爷不拦你,但爷爷有句良心话,你一定要听。”

  三郎道:  “黄爷爷您说,我一定听。”

  黄老四道:“爷爷还求着你烧纸送终,丹阳的亲亲丫头还等着你白首偕老。仇一定要报,而且越快越好。可你要记住,啥事都要谋求个退路。当年你的那个周伯伯,一辈子的积年老贼,贼祖宗,得意忘形了,一时的麻痹大意,不是栽跟头了吗?退路,先找好退路,你明白爷爷的意思吗?把命留住!”

  三郎道:  “黄爷爷,我明白的,从今以后,三郎保证好好孝敬您,您就是我的亲爷爷。”

  黄老四被三郎这么一说,激动得山羊胡子直翘,连说三个“好好好”。

  “爷爷我从小没看错你,废话不说了,你是不是从山里来?慧明和尚那老秃驴给你支招了吗?他是老行伍出身,听他的不会大错。但有一点你要拎得清,你那和尚干爹胆子太大,和共产党走得近,我怀疑他想拉拢你入了共产党。共产党都是不要命的狠角色,东洋赤佬有多少厉害,你也知道的,共产党打东洋,听说都是赤膊上阵的,可千万要当心了,留着命,才能报仇杀东洋。”

  三郎道:  “黄爷爷您放心,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姓江,不会丢我爹的脸!”

  黄老四手掌重重一拍桌子,低声喝道:“江上洲有后如此血性,爷爷没看错人,老子英雄儿好汉。做人就该有节有义,这才不枉男儿身,该干什么快干,一定要对得起自己良心,报仇更要干脆利落,千万不能丢你爹的脸!爷爷告诉你,那麻田小队长,每天大桥上的菜场早市,他是必到的……”

  黄老四介绍情况,见三郎不答腔,又跟了一句:  “你大师兄的青帮,有人有枪,正好可以帮你。”

  三郎轻轻摇头,说:  “帮里鱼龙混杂,说不定就会泄密,最重要的,我一定要亲手宰了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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