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焱当然也看明白了佘校长的意思，但他既然敢来就说明做了万全的准备。

  “佘校长，我刚从同行那里听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故事。”

  高焱不疾不徐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娓娓道来：

  “说是有这么一位小舅子，名叫阿杰，靠着姐夫的人脉关系接过不少学校施工项目。”

  “阿杰特别喜欢跟‘shalala’瓷砖合作，因为那边的人早都被他打通了关系。”

  “阿杰的姐夫碍于职务不便出面对接建材供货商，他就成了中间牵线搭桥人。”

  “这一来二去嘛阿杰就从中揩了不少油，他姐夫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能被他吃到嘴里。”

  佘校长的傲慢姿态逐渐被瓦解，不仅挺直背脊胳膊都拄在了桌子上，就连手里的烟也忘记弹烟灰。

  他那微微眯起的泡泡眼一瞬不瞬盯死高焱，恨不能诅咒高焱是个阿尔兹海默症患者。

  高焱知道他警戒起来了，但自己说对方与小舅子勾搭一起吃工程项目回扣的事，并不是单纯八卦也不是来找晦气：

  “佘校长，您莫慌，我是个生意人只谈钱不谈八卦。”

  “我今天来是为了推销我们厂的瓷砖，并不是要得罪谁。”

  “故事尚未讲完，您且少安毋躁——”

  “那阿杰是个相当会投机取巧的小舅子，他每次上报给姐夫的购砖合同上，明码标价每片瓷砖八块八。”

  “可实际上，他从‘shalala’瓷砖提货时……按照每平米八块八来拿。”

  佘校长脸上的表情并未有多少松动，每片八块八、每平米八块八，对他而言确实没多少切实的概念。

  高焱自然清楚他的想法，于是微微一笑，凑近继续道：

  “每一片瓷砖的大小是300X400㎜，每平米用量几块瓷砖，公式是1÷0.3÷0.4≈8.33片，也就是说每平米大约使用八片瓷砖。”

  其他的话不用高焱说佘校长也反应过来了——

  每平米大约使用8.33片瓷砖，一片8.8元，那就是73.304元每平米。

  也就是说佘校长的小舅子阿杰，以八块八每平米的价格从“shalala”瓷砖提货，实际上却以73.3元每平米的价格兜售给学校！

  这其中每平米的差价，是小舅子阿杰含泪血赚了64.5元！

  众所周知，做一个学校这样的工程项目，可不是一片瓷砖或一平米瓷砖就能搞定，而是一车两车乃至三车货！

  ……

  佘校长原本晒得黑黢黢的老脸，此刻竟是莫名苍白了几分，就连嘴唇都抖得衔不住烟头。

  “嘶！”恍惚间佘校长的手指被烟头烫了一下，忘记弹烟灰以至于猩红的烟头都烧到了手指。

  突如其来的痛觉让佘校长的头脑分外清晰，以往小舅子承接的一笔笔工程项目仿佛过电影一般在大姐夫的脑中闪过——

  中学部新增一座图书馆，瓷砖工程项目款合计八万八。

  附属幼儿园成功落项，瓷砖工程款合计三万三。

  附属小学新增六间教室，外墙砖工程款合计两万七。

  中学部新增一座教学楼，瓷砖工程款预计一百五十八万八……

  尤其是这最后一项，简直是把佘校长的脑溢血都要飙升出来。

  因为教学楼的瓷砖不仅仅是地砖，还有室内上墙贴的瓷片与配套花片，以及外墙大面积贴的外墙砖！

  要知道新增的教学楼可是六层高的巨大一座呐！

  佘校长扶着脑袋足足两分钟都说不出话，多年来自己如此信任小舅子，结果，这个屌毛却拿自己当猴耍！

  亏得他还以为小舅子是自己的白手套，能让这些工程款干干净净再回到自己手里，万万没想到哇，阿杰这个屌毛简直丧心病狂！

  佘校长又想起其他建筑材料的供应问题，但凡有小舅子经手的项目，他现在全部表示怀疑。

  本以为是他在高位置吃肉，小舅子阿杰跟着他有汤喝，哪成想他才是被阿杰赏一口残羹冷炙的乞丐。

  佘校长一想到每次的工程款阿杰只分给自己10%左右的回扣，简直恨不能把那个屌毛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哦，巨大利益你个屌毛私吞了，前面存在的风险让大姐夫一个人承担？我他娘的纯纯一个冤大头！

  高焱看他这个样子便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一大半，于是趁热打铁：

  “佘校长？佘校长您莫生气，气坏身体没人替，咱们在商言商您看可好？跟我合作物美价廉，保证让您拿到满意的那啥。”

  佘校长这才机械般转过来视线，眸色讳莫如深，像是死鱼眼一般定格在高焱的脸上。

  高焱不慌不忙不怯场，对方这个眼神的意思太明显了——如果杀人不犯法他想现在就掐死高焱灭口。

  可高焱是谁？活过一辈子的实业集团大佬、粤省首富、华夏首富，怕谁？

  “佘校长，我还有一个内情忘记告诉您了。”高焱气定神闲四平八稳给了对方致命一击：

  “阿杰从‘shalala’瓷砖拿的那些货其实都是次品，无论是耐磨度抗强度吸水率都是不达标的次品，并且很多小色号都混在其中造成了色差严重。”

  “如果是真正的优等产品，出厂价根本不可能那么便宜，至少也得六块钱左右。”

  这里高焱其实存了私心，故意说出厂价至少六块钱左右，其实哪怕是优等产品在这个年代出厂价也不需要这么多。

  高焱要跟人家合作，就必须把价格说成利于自己的区间，否则他赚什么？

  万一再遇上佘校长压价，他还有啥让步的空间？

  挑拨佘校长与小舅子的关系是一种手段，控制好自己的报价又是另外一种心机。

  此时此刻，佘校长不仅是彻底不相信小舅子了，还对“shalala”瓷砖深恶痛绝，让他绕开小舅子去找这个品牌继续谈合作那是绝对不可能。

  再者，对方瓷砖一直都是小舅子在对接，那边的人肯定也跟阿杰关系匪浅利益捆绑颇深，佘校长连那些人都不认识，谈何绕过阿杰继续合作？

  因此，保险起见，佘校长缓缓转过脸，笑眯眯望着深度揪住自己小辫子的高焱，伸手邀请：

  “我想起来了，你是我们学校出去的优秀毕业生，对吧？哎呀呀，多年不见你竟还是一片赤子之心呐，坐、快坐！”

  早年间彩釉砖的其中一种

  这个是花砖，也叫花片，上墙装饰用的

  这个也是花砖

  早年的彩釉砖花片，工艺复杂，多烧一道，还容易蹭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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