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焱这边载着何东阳“突突突”抵达南街中心地段——

  这里不仅是市直机关各单位的重要聚集地，还是区里各单位的集中办公地，不能说十步一个机关单位吧那至少也是百米内必有一家。

  最重要的是，南街最好的实验小学实验中学第一高中乃至附属学前班“育红班”也在这里。

  何东阳苦大仇深从三轮车上跳下来，问：“焱哥，咱来这实验中学干啥？”

  高焱狠狠一口抽完手里的烟，往地上一丢，喷着烟雾回道：“卖砖！”

  “什么？！”何东阳怪腔怪调浮夸得原地跳脚：“哪个卖砖拉到学校来？大哥，这可是瓷砖、瓷砖呐！你不会觉得它方方正正花花绿绿几何图案印在砖面上就是作业本吧？有没有搞错！”

  高焱皱眉白一眼冤种兄弟：“咋咋呼呼丁点不够稳重，谁说学校只能卖文具的商贩来？”

  他抬手指着旧哗哗掉墙皮的教学楼，问：“那栋楼，旧不旧？”

  何东阳呆愣愣回答：“旧，我以前就是在里面念的书。”

  高焱又问：“破烂不破烂？”

  何东阳又呆瓜般回答：“破呀，烂呀，到处掉墙皮，一到回南天整栋楼边边角角都惨不忍睹，厕所里的地砖空鼓一大片碎裂一大堆，一走一格叽一走一格叽，砖缝里挤出来的水混合着尿。”

  高焱又指了指另外一边正在施工的附属教学楼，问：“那个新不新？”

  何东阳话到嘴边忽然反应了过来：“那是我们母校扩建的新教学楼，据说明年才能投入使用，你不会相中这块大肥肉了吧？”

  高焱理直气壮回答：“对，就是它！”

  “哈哈哈！”何东阳忽然拍着大腿晃着脑袋浮夸大笑，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

  “这种企事业单位的工程哪里是我们这种乡镇陶瓷厂能接到的？高焱呐高焱，你、你是真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高焱冷飕飕截断他的话，抢白：“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我自有办法咬下这块大肥肉。”

  何东阳笑得脸都红了，领口第一颗扣子也崩开了，整个人看起来滑稽又流里流气：

  “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你要真能拿下这个项目，我他母亲的跟你姓！”

  男人至死是少年，特别是在打赌这桩事情上。

  高焱斜睨一眼冤种兄弟，龇牙笑：“不用跟我姓，你喊我一声爸爸咋样？”

  何东阳浑不在意摇摇头，哥俩好地揽着高焱的肩膀揶揄：“好呀，有本事你搞定它呀，哈哈哈哈~”

  ……

  十分钟后，高焱带着何东阳坐在了校长办公室。

  阳仔十多年后再遇见佘校长，整个人的状态依然紧绷不自然：

  “校、校长，这么多年没见，您依然是整个南街最靓的靓仔……”

  夸完三个人都沉默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安静如鸡，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佘校长临近退休的年纪，头顶已经秃成了地中海，鼻梁上架着一副威严的黑框眼镜，人也习惯性不苟言笑。

  面对当年学校里最难管的校园该溜子、如今依然是社会边角料的何东阳，佘校长连话都不想说。

  如果是一般的校园该溜子，十多年过去了佘校长可能不怎么记得了，可谁让何东阳的老爹何振华与佘校长是同学呢？

  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禅城人，小时候还在一个班念过书，长大后单位分房又把俩人分到了临近小区，只能说不算亲近但相识。

  高焱礼貌起身，掏出烟给对方双手奉上：“佘校长，您请。”

  对方还算给他们面子，一声不吭接过烟叼在了嘴里，何东阳一个箭步上前手里举着打火机给人家点烟：

  “校长您请，当年我不懂事带头在校园里抽烟，您喊来了我老豆，然后他把我吊起来打……”

  “咳咳！”佘校长抽了一辈子的烟，今天却被第一口烟呛住了，这简直是玩鹰一辈子却被鹰啄了眼。

  高焱踹了一脚冤种兄弟，嗔怪：“啧，你个屌毛，会不会追忆往昔？说点有意义的嘛！”

  “对对对，焱哥说的对，我就是太紧张才会说错话，呵、呵呵，校长威严不减当年嘛。”

  何东阳连忙找补，随后不太聪明地直奔主题：“您给咱学校新修的教学楼非常好，真的，超棒！”

  佘校长依然不吭气，咪西着烟看他跟只大马猴一般上蹿下跳。

  何东阳没话找话霸王硬上弓商业吹捧：“以前我跟兄弟们去厕所抽烟，那烂逼兮兮的地砖碎得一排又一排，空鼓的也是一大堆，都这么多年了早该新建教学楼了！”

  佘校长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何东阳带人来他这里是为了推销瓷砖，但他已经有了合作方：

  “阳仔，校长的时间很宝贵，你如果是来推销你老豆厂里的瓷砖，我劝你放弃吧，我这边已经有了合作方。”

  面对佘校长这高位者姿态的回复，何东阳秒速放弃，脸都垮下来准备指着鼻子骂娘了，却听——

  “佘校长您还是如我记忆里那般快人快语，不过无妨，我还有更划算的合作方案您没听。”

  高焱捉住问题关键点巧妙切入：

  “阳仔，你刚才不是说想去上厕所？快去吧，我来跟校长聊一下。”

  何东阳懵逼了两秒，反射弧还不算太长：“哦，对、对对。”

  待到他转身出去后，高焱才在佘校长办公桌的对面坐下，态度温和不卑不亢：

  “我来之前专程问过亲戚，您跟‘shalala’品牌已经接触过，计划新修建的教学楼使用他们品牌的砖。”

  佘校长倒也不意外，这俩小子今天能摸来自己办公室搞推销，那必定是做过一定的背调。

  虽然他与“shalala”瓷砖的合作只是口头约定，也是在酒桌上答应的，可保不齐有那消息灵通的人打听到了蛛丝马迹。

  高焱能跟何东阳一起出现，那就证明背景应该也有点。

  可那又如何？不了解的人他向来不轻易合作，因为不好在工程款上动手脚。

  佘校长懒洋洋歪在椅子里，一手搭在枣红漆的办公桌上一手夹烟慢悠悠咪西，完全一副油盐不进的防御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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