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做的，太少了。

“站住！”就在都失去了师傅的几个人同时站起来要往前冲的那一刻，姜听晚叫住了他们，“这么整齐地冲过去送死吗？”

站在她面前的每一个人，眼中都是一片猩红，就连一向冷静自持的慕清歌也是如此。

他们的手中的剑都因为愤怒和怨恨而紧得发抖。

“三元宗今日的结局已成定，但只要一个人活着，便不枉他们先行这一步。”姜听晚重复了星明子的话，“你们要等着木云终回来，也要找机会离开这落阳山。我有一法，能让你们之中的一个人离开，你们选一个吧。”

姜听晚没有看着任何一个人说出的这话，仿若是真的在等他们公平地选一个。

面前的几个小辈眼中的仇恨在这一刻冷却了几分，相互看了对方一眼。

“让慕师妹走吧。”孟子渊沉声道，却不是看着她说出的这句话。

“我不走！”慕清歌当场拒绝。

林书宇却立刻道：“你一定要走。”

一向良善乐观的他，眼里第一次有了狠厉之色，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只有你活下去，才有可能为我们报仇，为三元宗报仇。”

慕清歌是他们之中最有天赋的一个。

莫少扬的眼里也是同样的恨意，强调道：“不错，只有你才有这个可能。”

他们意料之中地选出了姜听晚心中的那个人，用了一个慕清歌无法拒绝的理由。

慕清歌回过头，看向了台阶之上跪立而亡的苍术子，眼中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还请师叔告知生路。”她朝着姜听晚道。

姜听晚莞尔一笑，看向了自己来的方向，用只有几个人听见的声音，道：

“那里的缺口是为了等待我和木云终特意而设，也会是你们逃出的生路，我已经记下了那条路的布防和突破关卡，只是凭我一人之力，只能送一个人离开。”

孟子渊更是坚定地道：“我们会全力助你离开落阳山。”

语毕，三个人手中的剑已经不再因为仇恨而颤动，而是为了一个统一的目标，整齐相向，视死如归。

姜听晚见他们都准备好了，欣慰一笑后，直接抱住了慕清歌，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清歌，其实我的私心也希望是你能出去。”

她的动作像极了告别，可她的身体却有灵力在悄然膨胀。

“其实对应你璇玑第七星的不是三元诀，而是无尘珠。它也不是谁人的金丹，而是人人都会觊觎的天地至宝。在来之前，我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我不确定木云终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可是有你在他身边，我便可以放心了。他是你的力量来源，你也将是他最后的引路人……”

姜听晚将逃生的路线和最后的话语以灵识记忆的形式注入到了慕清歌的脑海中，而她体内的力量已经变成了肉眼可见的金光。

她的力量在疯狂且不合理地暴涨，转身之间已是一剑挥出，这一剑带着推山翻海之势。

裴玄之已经连受三剑，若是连这一剑也受了，倒显得紫阳真宗和九霄仙阁无用了。

因此，卫天轻和赵黎阳同时上前，要替裴玄之拦下这一剑。

可偏偏姜听晚这一剑的对象不是裴玄之，在虚晃的一剑后，带着强如上天位力量的一剑劈向了她所前来的方向。

空中的数十人如同雨点一般纷纷坠落，众人都没想到姜听晚会有如此力量，而此刻她的眼睛已是金光爆目，整个人如同失去了理智一般。

“挡我路者，杀！”

孟子渊等人齐声而道：“挡我路者，杀！”

他们持剑而往，全力以赴，只为慕清歌开辟一条生路。

穷途末路者，杀机便是生机。

尚有一战之力的六名三元宗弟子见此也开始了反扑，挡在了慕清歌的后方。

一场大战再次爆发。

卫天轻和赵黎阳加入了留人的队伍，金光大盛的姜听晚以一敌二，只为了将慕清歌送出那条逃生之路。

立于原地的裴玄之双眼微眯，看着眼前的这一场反扑，以及被不正常的灵力冲击着神志的姜听晚，藏在袖子里的手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握成了一个拳。

“文和书院弟子听命。”

“在。”

“持剑相向着，不予生机！”

为首的宋卿尘双手交叠于前，神情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回道：“是！”

他只是向文和书院的弟子下达了这个命令，那些参与围剿的其他仙门面面相觑，神情复杂。

在胥予山人的示意下，拂云轩第一个参与了进来，可是孟子渊在看见她们之后，反倒是停了下来，若是其他宗门，或许尚需他们为慕清歌开路，可是拂云轩，却是慕清歌的生机。

于是，他们统一地留了下来，拦住身后追来的人，只余慕清歌一个人前进。

姜听晚的力量并不足以对抗所有人，九转金丹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她身体的承受范围，在极限的力量之后，是力量的反噬，她感受到了木云终当时的疼痛。

原来经脉断裂是这种感觉，她像只断了线的木偶跪在了地上，可是她的神志还在坚持着，她答应了木云终会活着等着他回来，她不能食言，所以她刚刚还是存了私心，还没有拼尽全力。

而在三大宗门的通力合作下，三元宗只剩了孟子渊、莫少扬两人。

二人的神志到了恍惚迷离之间，他们再也拿不动剑，也无法再做出任何的举动。

此刻的林书宇也正好倒在了二人的面前。

但是好在，慕清歌的死讯迟迟没有传来。

“九日。”裴玄之走到了跪立的三人面前，看着地上新增的七具尸体漠然地说道。

加上顾青漫和星明子两人，一共九日。

他按照承诺，唤起了地上的七把飞剑，插入了自己的体内。

“九日之后，若木云终还没有出现，本院会继续杀第十个人。”

他神色淡漠，冷漠至极地宣告着他们的结局。

十个鲜血淋漓的窟窿也没有换来他丝毫因为疼痛而产生的表情，他仿若一个没有痛感的木偶，麻木得像一个怪物。

姜听晚费尽全力才能抬起头看他一眼，只见他也是正看着她的方向，眼中却仿若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那一刻，姜听晚笑了。

心海的绥九却已经哭得不像样子了，“你这个笨蛋，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笨的人，活路不选，为什么一定要选一条死路？”

姜听晚：你已经入了我的心海，就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选，知道还问，笨的人是你才对。

绥九：可你快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若是死在了数字归零之前，你所做的一切都会白废，原世界的你也同样难逃一死。

姜听晚否定了她：不会的，我会活着等着他回来。我还有话没有与他说完，我会活着等到他回来……我会活着……等他……回来……

她不能再说了，她要保存最后的力量，支撑到木云终回来，她还有没说完的话，要与他说完。

姜听晚闭上了眼睛，像是睡觉一般，不再看周围的一切，也不再花费心神与绥九搭话。

落阳山上，是鲜红的一片，红色的血将所有人都连在了一起，有凝固的，也有正在流淌着的。

就连吹过山间的风都像是哭泣的声音，姜听晚知道她的木云终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不管他能不能在崖底看见那个黑洞，亦不管他看见的是哪一个，她都相信。

不管是做人，还是修仙，或是成魔，他都能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

九日的时间在一闭一睁之间过去，裴玄之持着剑走向了三元宗中仅剩的三个人。

姜听晚听见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想要站起来，却无力而依。

朦胧的双眼看见了尖锐的利刃在地上摩擦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但伴随着天边由远及近的雷鸣之声传来之时，那把拖行的长剑停下了。

明媚的艳阳退居了云后，整个落阳山陷入了一片阴霾。

姜听晚知道，是他回来了。

“是雷劫！是天雷！”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惊恐之声。

“有人将天雷带了过来。”

姜听晚已经抬不了头，看不了他此刻的模样。

但是她感觉到有一个人抱住了她，他害怕得全身都在发抖，隐忍的呜咽声裹在沉重的喘息之间，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他的眼泪落在了她的脸上。

“我就知道，我能等到你回来的……不要哭，不要流泪，更不要害怕……我没有死，我只是回到了我该回去的地方……”

“如果这是我们注定的结局……”

“不要落入觉醒之境，不要成为下一个幽冥……你要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的活着，这样每当我想起你的时候，在我的心因你而跳动的每一秒里，我们都不算分离……”

她说完了她最后的话，闭上了眼睛，她没有看到木云终头上的数字归了零，也没有听到无数道下劈的天雷之下是惨绝人寰的叫喊声。

那一日，落阳山上煞气滔天，血气弥漫，来到落阳山的人，无一生还。

在数万年无人飞升的修仙界里，人们也是在那一战之后才知道，原来渡劫成功之后，并非只有羽化飞仙，还能诞生传闻之中的魔。

如果这个世界要有一个魔，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是木云终呢？

不管木云终怎么选，姜听晚都选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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