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听晚赶到的时候，听见的便是这样一番论调。

青白色的灵芒从那人身边划过，那人闪躲不及，身上留下了一条鲜红色的血迹。

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姜听晚落在了苍术子的身边，扶起了他。

“师兄？”

也正是一扶，姜听晚这才看见他闭着的双目早已经淌下了两行红色的血流，就连耳蜗也见血迹，他的身体也软得没有了着力点。

裴玄之果然是这个世界的仙道第一人，他还未真正地出剑，苍术子便已经被震碎了经脉。

听见姜听晚的声音，他只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回来？”

姜听晚却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一宗之主，你有你的职责，你也明明知道我不是她的？”

他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拼了命也要保护木云终的那个人不是他的师妹白望舒，而是她。

苍术子却笑了，满身的血迹没有影响他此刻的风度，反而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因为，她只剩下你了，我知道……你的选择，就是她的选择……”

姜听晚的心中犹如地动山摇，震撼不已。

一旁的顾青漫见姜听晚回来也是一阵怒骂，“蠢货，谁让你回来的，连装死都不会吗？”

她的语气和目光完全不是看白望舒时的针锋相对，而是对一个没有听话的陌生人的愤怒和指责。

星明子也看了过来，“这本就是三元宗之事，你既已离开，便与你无关了。”

那一刻，姜听晚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她好像明白了，瞬间大笑了起来，眼里的泪水也于此刻坠落，“呵呵呵……这就是我回来的理由。”

她笑够了，站了起来，面向了空中为首的那个仙道第一人。

他故意留下了一条路让自己轻松从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中进来，便说明了他早已经知道了自己和木云终不在落阳山。

也说明了她想要拿自己换三元宗的缓兵之计已经行不通了。

他率领仙门百家围攻三元宗数日，却又未真的一举踏破落阳山，而是坐视其他仙门屠杀三元宗弟子，看着三元宗拼命反抗，僵持的数日，不过是在等待消息传到她和木云终所在之地。

他在等着木云终和她回来。

他有强大的力量，也有足够的耐心，他才是这个故事最后真正的对手。

“裴玄之，让你失望了，回来的，只有我一个。”

空中的那个人，睥睨地看着她，“他会回来的。”

他很自信地说出了这句话。

姜听晚也以同样的自信回他：“是，他会回来的，但不是现在。”

“诸位，你们为了无尘珠围攻三元宗至今，一定无聊极了，不如我与你们讲一个故事吧。”姜听晚面向众人，想要将一千年前那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们知道你们忌惮了一千年的无尘珠，其实……”

可她的故事才刚开了一个头，便再也无法继续了，她惊恐地看着裴玄之轻轻挥出的一指，绝对的力量穿过她的耳边，直接击中了苍术子的心脉。

在所有人的震惊中，空中的那个人却是神色从容，云淡风轻地宣告着：

“无尘珠事关世间安宁，是罪恶之源，今日所行，一切罪孽，皆归我裴玄之一人，若木云终一日不回落阳山，我便杀三元宗中一人。事后，裴玄之会向天下人自绝谢罪，以赎今日之罪。”

他的语气明明很淡，可是却具有绝对的威慑力，无人质疑他的言行，反而因为他的一句“一切罪孽尽归己身，事后自绝谢罪”，面露震撼与崇敬之色。

在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苍术子的心口处有一朵红色的血花逐渐绽开，他知道，他再也不能护她了。

“师兄！”

“师尊！”

“掌门师伯！”

身边的声音乍起，姜听晚的声音却哑了，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顿然明悟，原来并非所有人都会给她说完那些话的机会。

原来将真相召见天日需要天大的机遇，以及绝对的力量。

无人在意姜听晚要讲的那个故事到底是什么，她也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师兄！”

苍术子倒下了。

没有与任何人道别。

死亡有时候就是这般匆匆，不及一言，不及一眼。

这不是她的故事，这是真真切切发生在她眼前的事，无法可控，无人可控。

姜听晚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的愤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无处发泄，只能在转身的一刻愤恨地甩出墨色长剑，朝着裴玄之急行而去。

但是这一剑裴玄之没有躲，而是直直地受了这一剑。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就在书院弟子要针对姜听晚时，裴玄之却抬手拦住了他们。

他看着场中伤痕累累的三元宗众人，正义凛然，“这一剑，是我还于苍掌门的，此后每杀一人，我皆受一剑，直到木云终回到落阳山。”

他极为认真地说出这句话，就像是他真的就是这般想的一样。

身后的仙门之人更在听闻此言之后，朝着裴玄之恭敬地行了一礼，“院长仁义。”

姜听晚的心中寒意四起，瞬间传遍了全身，看着这面前的人，她控制不住地拧了眉，仿若在看着一只冷静却绝对残忍的怪物。

他好可怕，可怕到他明明做着如此残忍的事，却换得了所有人的呼声。

她低估了他，完完全全地低估了他。

木云终，我想我可能等不到你了。

抱着苍术子尸体的顾青漫痛苦地呜咽着，在流尽眼泪之后，她拿起了身边的长剑，笑道：“刺你一剑，换我们一命，划算。”

“裴玄之，我这一剑，你躲还是不躲？”顾青漫持剑而去。

一如裴玄之方才所言，他没有躲，他硬生生地受下了这一剑，可在此之后，顾青漫得到是催心的一掌。

心脉俱碎的她于空中掉落，莫少扬悲恸地一声嘶喊，接住了她，鲜红的血液从她的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他心神俱灭，慌得只有不断的眼泪夺眶而出，“师傅，师傅……”

孟子渊也跪在了顾青漫的身前，悲恸地呼喊着。

与此同时，星明子也站了起来，林书宇像是预料到了一般，喊了他，“师傅？不要？”

星明子摸着林书宇的头，笑着看向了对面的姜听晚：“三元宗今日的结局已成定，但只要一个人活着，便不枉我等先行这一步。”

他又面向了空中的裴玄之，“师兄已去，师妹已往，怎么能独独少了我一个呢？两日的时间太长，星某等不了，还望裴院长能成全我们兄妹的情谊。”

他这话对应了裴玄之那句一日杀一人，也将他和顾青漫的性命对应了往后的两日，这样便意味着接下来的两日，裴玄之就不能再杀人了。

裴玄之听懂了他的话，从空中落下，站在了众人的面前，“本院，成全你们。”

话落的瞬间，他随意地召唤起了地上的一把长剑，直直穿透了自己的身体，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剑尖流出，触目惊心，没有丝毫的留手，就算是星明子亲手刺入，也不过如此。

众人皆被裴玄之的行为所震惊，以至于在他拔出胸前长剑的瞬间，星明子便被他取了性命时，都不觉得他有丝毫的错处。

“师傅！！！”林书宇痛苦地喊叫着。

一时间，便有三人殒命在姜听晚的眼前，她无法描述心中的震撼和悲恸，她只知道在这个人的面前，她太渺小了。

她从未如此无力，如此地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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