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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沈泉忙着帮大哥做事,把沈瑜扔给沈涵。

  沈涵除了对陈凉水心细如发,对谁都很糙,开车把沈瑜拎到劳务市场,拐卖儿童似的扔给中介,拍拍手一脚油门跑了。

  留下沈瑜举着劳务派遣单,风中凌乱,上面鲜红手印,好像被卖掉的喜儿。

  沈瑜坐上大巴车,被中介带到临市,世界知名电子厂之都!

  他们这一车都是暑期工,一半以上没有进厂经验。

  后面坐着几位流水线小王子,开窗[chou]烟,翘着腿嘚瑟,享受着周围小鸭仔的吹捧。

  沈瑜沉默不语,死死抱着书包,有些紧张。

  进厂意味着什么?流水线究竟是什么模样?跟这么多人,会睡在哪里,吃些什么?

  车窗外天刚亮,县城公路上灰[se]的电线杆,一个接一个闪过。

  他们已告别大都城,视野变得开阔,前途也变得渺茫起来。

  安妹和小啾,应该出发去捡垃圾了吧。

  不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

  临市并不远,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就进入园区。

  这是家大型电子厂,给名牌吸尘器做OEM的,骨灰盒似的厂房一眼望不到头。

  沈瑜年轻力壮眼神好,被分去电路板点焊,要穿防尘服,比其他工种每小时多三块钱。

  暑假南下打工的孩子特别多,小时工资被拉得惨不忍睹。

  想要多赚钱,只能玩命加班。

  培训很短,守则三不许,不许玩手机、不许[jiao]头接耳,不许擅自离岗,剩下的就是各种罚钱和开除。

  磨磨唧唧就到了中午,大家争先恐后去充饭卡。

  食堂有补助,所以不贵,两荤一素十块钱,饭免费,汤免费。

  沈瑜浑身上下只有三百块,还是安妹硬塞给他的路费。

  回到家,三个哥哥是一毛钱都没给他,早知道就该把沈无敌和沈王霸带出来卖了!

  钱全部充了饭卡,沈瑜这下可是,一脑门官司,一屁股饥荒,一裤兜子债!

  鬼见了都得说一句好惨啊!

  捡垃圾的时候,有安妹照顾,他没饿过肚子,顿顿荤素搭配,小啾有的零食,他也会有。

  现在完全靠自己,连套餐都吃不起。

  沈瑜打了半份土豆丝,半份豆腐,然后就开始堵着电饭锅刮米饭。

  不锈钢餐盘,满满一盘堆得像坟头,电饭锅涂层差点被刮下来,周围人看饿死鬼一样看着他。

  沈瑜没吃早饭,有点饿,找个僻静地,就开始排山倒海般干饭。

  流水线吃饭时间短,下工高峰很快挤成一团。

  “请问这里有人吗?”细弱又礼貌的询问响起,跟这里大嗓门的粗喊格格不入。

  沈瑜吃饭很专心,喝了[kou]汤,只摇摇头。

  桌子晃了晃,刺眼的灯光被挡住。

  沈瑜余光能看见,对面的人细高,很瘦,教养很好,

  吃饭的时候手扶着餐盘,不看手机,也不会发出很大的动静。

  就好像鬼哭狼嚎的戈壁沙漠里,突然被放了颗安静发光的珍珠。

  沈瑜年龄小,好奇心重,特意擦了擦嘴,这才抬头。

  对面男生低着头,手边放着便签本,上面是英语单词,字迹工整漂亮。

  他边吃边看,手指从上面快速划过,表示记住了。

  这时候的食堂,比菜市场还热闹,人声鼎沸,各种方言混杂,像一笼子鹦鹉开会。

  可沈瑜却觉得身边安静得可怕。

  感受到长久的视线,男生抬头,两人的眼神终于碰在一块。

  “沈……瑜?”

  男生惊讶里带着慌张。

  沈瑜已经忘记他的名字,但这一刻的表情终身难忘。

  初三那年,同样炎热的夏季,一节自习课用来评选市级优秀毕业生,一段翻垃圾桶的视频突然出现。

  那时,他也是这个表情,没有持续很久,便冲出了教室。

  后来,沈瑜没能升学,去上私立高中,临走时在公告栏找了很久,市优秀毕业生的名单里,没他的名字。

  他明明是该牢牢记住那个名字的,也许是大脑选择[xing]遗忘了,好像如此便能遗忘掉过错和伤害。

  “你、你、我我……”

  沈瑜表情与他不相上下,憋半天说了句,“对不起。”

  男生瞳孔抖了抖,有点怕他,低声道:“姚嘉运,你可能不记得了。”

  对比沈瑜这种留级狗,他已经要上高三了,但还是有点胆小、孤僻。

  记忆中,沈瑜高不可攀,他们没说过一句话,是两条平行线。

  而他也只与沈瑜宿舍的垃圾桶有过[jiao]集。

  “你……”姚嘉运想不通,沈瑜怎么会在这里,又不敢多问。

  沈瑜浑身冒大汗,手心搓着裤子,头恨不得[cha]进残羹剩饭里:“破、破产了,来打打打工。”

  姚嘉运愣住,眼神马上变得悲伤起来,安慰道:“别担心,一切会好的。”

  “对不起、对不起。”沈瑜双手捏着盘子,怕提起过往他会难过,又不知如何表达歉意,又暂时没有赔偿的能力。

  整个人恍恍惚惚,魂飞魄散般。

  姚嘉运看向他的餐盘,只剩点豆腐渣和土豆汤,一点油水都没有,看来是真的遭遇巨变。

  他默不作声,转身走了。

  沈瑜脑瓜子嗡嗡的,头都不敢抬,内心经历着一场风暴。

  初三假期,他就打听过姚嘉运,并托人把优秀毕业生奖金的三千块钱补给他。

  气人的是所托非人,被个傻[bi]把钱黑了,骗了他一学期!

  然后,他这个大傻[bi]也沉浸快乐生活中,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再见姚嘉运,回忆的碎片,铺天盖地,砸得他抬不起头。

  一只不锈钢碗落在桌上,苍白手指一点点,将它推到沈瑜面前。

  姚嘉运嘴笨,不善言辞,犹豫很久才说:“

  先吃饱肚子。”

  沈瑜抬头,

  面前是一碗红烧[ji]腿,

  [rou]质鲜嫩,汁水充足,裹着[se]泽亮丽的汤汁,香气扑鼻,单点一碗是一个套餐的价格。

  沈瑜的内疚和痛苦,像一条长鞭,从天上落下来,[chou]打着低劣的灵魂。

  他端起盘碗,慌不择路起身:“我我、我饱了,再见。”

  说罢,飞一般要跑路,结果被固定椅子绊到腿脚,平底低飞,摔出去五米远。

  盘飞碗砸,叮呤咣啷,稀里哗啦摔在食堂中央。

  凉掉菜汁和盛汤,溅了沈瑜一头一脸,满身脏污,一脸狼狈趴在那里。

  周围传来不怀好意的笑声,夹杂各种骂人方言。

  姚嘉运吓一大跳,想扶人又收回腿脚。

  他想,像沈瑜这么骄傲的人,突遭变故,从云端跌到谷底,一定非常伤心。

  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太对,会不会伤害到他?

  姚嘉运缩着手脚,惶恐不安地看着沈瑜,在满堂笑声里,跌跌撞撞离开。

  奔出食堂,时间已经不早,再过二十几分钟便要上工。

  沈瑜跑到厂房后面背[yin]处反省人生。

  他无法面对善良的姚嘉运,更不敢接受他的好意。

  如果姚嘉运知道,那段视频是他拍的,他发到猪狗朋友群里的,再看见他,一定是踩了狗屎般恶心吧!

  他真的就是一块狗屎!谁碰见谁倒霉!

  突然眼前一暗,为数不多的光线,被全部遮挡住。

  沈瑜抬头,四个黑衣壮汉,戴着墨镜,脸上写着“要你狗命”,和在二哥那里遇到的债主一模一样。

  该来的,还是来了。

  “是沈瑜先生吗?”壮汉开[kou],机器人似的。

  沈瑜后背贴在墙上,像只铁板大鱿鱼:“别,你们还是叫我小王八蛋吧。”

  “我们想跟你确认下债务。”黑衣人说完,掏出账单,手一抖,白花花的折叠纸,飞流直下三千尺!

  沈瑜要吓死了:“这么多吗?”

  “不多,也就三百万。”黑衣人情绪稳定,“只不过分了六个债主。”

  沈瑜猛掐人中,看见太[nai]骑着棺材要带他去津巴布韦。

  “你的债务分六百期,每季度收一次,请知悉。”黑衣人还挺客气,叠好账单揣兜。

  沈瑜掐指一算,六百期?五十年?妈的,做鬼都得打工吧?!

  “我家里还有两只王八,能、能折价吗?”他还补充一句,“宠物王八,有点小贵的。”

  黑衣人根本不理他:“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努力吧。”

  说完四个人气势汹汹走掉了。

  沈瑜仰头,看着两个厂房间[bi]仄天空,无语凝噎,脑子里全是海哭的声音。

  ……

  阿耀在懒鱼港大摆宴席,除了万宇嫡系,几个工头和代表都来参加。

  他出生成迷,小小年纪吃过不少苦,举手投足间颇有江湖义气。

  他与工人们谈判,从不摆架子,卸货间隙能谈,渔船上能谈,人在叉车上,他在叉车下,也能谈。

  职工被万宇这老瘪犊子骗怕了,对什么股权、投票、转移的狗屁玩意,没有一丝好感。

  他们要的,无非就是一碗饭,养家糊[kou],妥善安置。

  谁能许诺带岗安置,他们就听谁的。

  但是,从投资角度来讲,员工安置是投资人最想甩开的包袱。

  资本家三百人都不想要,更别说这里有三千多员工!

  就像拆迁,开发商都要干净地,一级开发留地赶人,狗都不干!

  懒鱼港之后肯定要重建,这么大的港[kou],不是一夕之间能完成的,这些人又该如何安置?

  阿耀是个胆大的主儿,只跟沈悬[kou]头沟通。

  想把懒鱼港员工,安置到五公里外的园区。

  一是园区配套,包括物业、物流都需要人,二是天然填充上下游产业链的员工。

  与沈悬威[bi]利诱盛曦的目的不同,阿耀是真的想安置好这些人。

  沈悬考虑后,居然同意了。

  也正是因为这种处理态度,让李飞光觉得,他就是在给阿耀送业绩!

  但沈悬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一旦蒋家参与进来,可能一份股权,就能将彼此置于死地!

  未雨绸缪,锱铢必较远不为过。

  阿耀酒量很好,打完一圈,把几个阿叔都喝到桌子底下去。

  不过宴会未结束,他一反常态匆匆离去。

  怕影响工作,沈悬住院没对他讲。

  出院三天,沈泉说漏嘴,阿耀这才知道。

  可他的时间像挤干的海绵,左支右绌,只能趁宴会后的一小段时间,回去看沈悬。

  司机知他饮过酒,怕他难受,偷偷放慢车速。

  阿耀闭目养神,敏锐感受到:“没事,开快一点。”

  黑[se]宾利加速,像离弦的箭飞奔而去。

  阿耀年轻,[jing]力旺盛,饮酒影响不大,相反酒[jing]让他神经末梢更为敏感和兴奋。

  他疑心极重,过高速收费站时,瞥一下外边的转弯镜,突然看见一辆眼[shu]的车,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阿耀有个绝技,车与车牌过目不忘。

  这辆大众辉腾他在懒鱼港见过,错身而过,车牌很喜庆,是张扬炫耀人的喜好。

  在穷鬼遍地的懒鱼港,这种人不多,大部分是跟着万宇发财的。

  如果不改车牌,阿耀还会当个巧遇,现在喜庆车牌,变成普通数字,不得不叫人生疑。

  “靠边。”阿耀突然出声。

  宾利制动极好,刚刚起速又急降,还是稳稳当当停在路边。

  阿耀推开车门,踉踉跄跄出来,装作不适,双手撑着膝盖,在路过干呕,一副醉鬼模样。

  司机吓一跳,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醉酒就醉酒。

  他连忙拿出矿泉水,又是拍背又是递水。

  阿耀拽开领带,

  侧身仰头喝水,

  就这么一错身的功夫。

  他看见那辆辉腾,降低速度,极慢而又无奈地从他们身边跑过。

  只一瞬间,阿耀就确定,这辆车在跟踪他。

  他又漱了漱[kou],百无聊赖在外面扇风,过了许久才吩咐司机,继续回家。

  到半山别墅,阿耀没上楼,先去洗澡、换衣,除去满身酒气。

  洗完出来自己闻闻,还觉得不妥,就拿起香水上下左右喷了喷,香得像只要开屏的公孔雀。

  沈悬还在休息,卧室里拉着纱帘,没开空调,窗户开着,偶有清风吹动[ru][se]纱帘,光影跳到床上,把床上的人映成一幅画。

  阿耀蹑手蹑脚走过去,悄无声息蹲在床前。

  沈悬病容未减,呼吸有些重,侧身埋着脸,胳膊藏在枕头下。

  他恍恍惚惚做着一场梦。

  梦里下雨了,雨丝的味道是甜的,缠绵的青[cao]香,像藤蔓植物包裹上来。

  阿崽在花园里挖坑,弄得满身泥土,脏兮兮地冲他笑着。

  沈悬很累,眼睛都睁不开,无力回应他的笑容。

  雨的气息像一朵乌云,越来越近。

  他怕阿崽淋雨,提起[jing]神问:“阿崽,落雨了?”

  沈悬卷曲的手指,被阿耀拨开,再让他们与自己的手指纠缠起来。

  最后慢慢靠到枕头边,沈悬体温有点高,气息微热,阿耀眼睛都烫了。

  他听见沈悬迷糊着问,是不是下雨了。

  这才反应过来,他喷的香水,正是那次亲手给沈悬配的雨香。

  “大哥,没下雨。”阿耀轻声哄他,“是阿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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